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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陰侯她準備發癲 第36章 第三十六癲

自從開始用月杖搏鬥,喬知予絆住眾人更加順手,硬是讓吳霽和喬銘只需和那兩個少年周旋。

主位之上,宣武帝眼見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縱馬馳騁,以一己之力牽制眾人,只覺得此情此景萬分眼熟,無端勾起一些回憶。

校場前的風從曠野掠過河湖遙遙吹來,帶來一絲隱約的水腥氣。十二年前的那個雨夜,四處都是這樣的氣息。

大奉軍正與一夥叛軍交戰,深陷戰事,僵持不下,然而那夥叛軍的援軍正在迅速趕來,從背後把路堵死,準備包抄大奉軍。

當大奉軍發現這夥叛軍的打算時,已經晚了,退路已經被堵死,大奉軍面臨前後夾擊,生路斷絕,只有背水一戰。

大戰前一天晚上,是個悽清的雨夜,應離闊和喬遲燈下對弈。

“如果這次我戰敗身死,你就去投奔大哥和二哥,他們雖與我反目,但對你頗為青睞,想必會好好待你。”應離闊說著,落下黑子。

“戰場上面,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敢說輸贏。說不準三哥是天命所歸呢?”

搖曳的燭光之下,喬遲的神色一如既往的穩重沉肅。他總是這樣,像是天塌了都不急,似乎對所有的事情都有萬全把握。

“天命,我向來不信什麼天命,到現在還沒死,不過是因為些許好運。”應離闊笑了笑,指著棋盤說道:“你看,今日運道不好,我這局棋便要輸了。”

棋盤之上,黑龍被前後夾擊,首尾難顧,已是必死之局。

喬遲抬起眼眸,用那雙黑沉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隨後手伸到他的棋簍裡,撿起一顆黑子,略一思索,垂手落下。

僅僅一枚棋子,便打通了內外,緩解了黑龍困局,使得棋盤之上生機又現。

屋外雨聲淅瀝,屋內燭火微弱,喬遲垂眸看著棋盤,話語之中飽含深意:

“重圍亦是興王地,一子可當生死關。”

喬遲沒有走,他帶著他那三千鬼面軍守在了懸鼓關,迎擊從背後包抄而來的對方援軍。

懸鼓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喬遲憑三千人,硬生生將五萬大軍攔在了這裡,以自己和這三千鬼面軍的命為劍,為他應離闊破死局,開生路。

當前線終於大勝時,已經從白天打到了晚上,擒獲叛軍將領之時,應離闊才知道,原來後方援軍竟有整整五萬。而從白天到晚上,懸鼓關沒有一點動靜,沒有捷報,沒有求援,像死一樣寂靜……

他想到喬遲,想到他智計過人,不會有事,可又想到他肉體凡胎,也會有一死。

應離闊一輩子沒什麼不敢做,但那晚卻他怎麼也不敢去懸鼓關。可再怎麼不敢去,最後還是去了。

懸鼓關前,屍體成山,五萬敵軍死了,三千鬼面軍死了,喬遲……也死了。

他被一柄長劍貫胸,跪倒在屍山之上,滿身是血,深深垂首,手裡卻還仍然護著大奉軍的軍旗。

亙古的長風在懸鼓關前呼嘯而過,吹得他手中殘破的軍旗獵獵作響,一輪圓月高懸,蒼涼的月光灑在這處殘酷的戰場,也灑在他的身上。

重圍亦是興王地,一子可當生死關……

應離闊手腳並用的爬到屍山上,心口一窒,頹然跪倒在喬遲的面前。

他的心是麻的,腦子是空的,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只知道一聲一聲的喊他的名字。

喬遲,喬遲……

不知喊了多少聲,不知喊了多少遍,他本不抱任何希望,可卻在耳畔聽到了一聲迴響:

“臣在。”

應離闊怔怔抬眸,只見面前被長劍貫胸的人睜開了那雙佈滿血絲的眼,與此同時,他的身後那漫天的星辰中,陡然亮起一顆血紅色的將星,妖異的血色紅得刺目,拱衛紫微星側,從此成為最亮的臣星。

“哈哈!又贏了!”校場上,喬銘把球擊進球門,高興得仰天大笑。

馬球賽已經開了五局,淮陰侯隊獲得四面寶旗,陰損老將隊獲得一面。

“再來再來,這次可不許用月杖打人啊。”錢成良大聲吆喝著,又重開一局。

校場之上,馬匹疾馳,鼓聲再次激盪起來。

杜依棠端坐主位,眼神落在場中那抹月白身影之上,打量著那人的腰腹,不禁想到了某個美妙的晚上,抿唇微微一笑。

遠處,校場的邊緣,營帳之間,景親王應雲卿饒有興致的望著縱馬馳騁的淮陰侯,盤算著這位年富力強的將軍三十五歲還未成親,到底是不是喜歡男人,若是喜歡,他能有幾成勝算。

“喬遲,又使詐!”老將隊又敗一局,庾向風氣急敗壞大罵淮陰侯陰險。

喬遲甩了甩月杖,大笑兩聲:“兵不厭詐!再開一局。”

他在校場上縱馬馳騁,所向披靡的模樣,總讓應雲卿想起十年前,豐州川,陽河畔……

飄蕩的蘆花,冰冷的戰甲,戰無不勝、算無遺策的將軍,以及被將軍輕而易舉就攻破俘獲的南楚大軍。

那時他被喬遲鎮定的護在懷裡,鼻尖是金戈鐵馬的鐵腥氣和蒼松的冷香,眼前是大批倉皇逃竄的南楚軍,耳畔是慘叫聲求饒聲和呼嘯的風聲。他抬頭看喬遲的下巴,在這兵家必爭之地,在這古戰場中,突然想起一句詩:

鬼氣蒼黃棘葉紅,昔時人血此時風。

相憐極目無疆地,曾落將軍一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