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四十八聲。
京城裡的官員抬起頭望著皇宮。
聖上駕崩了。
隨之而來的並不是百官的悲痛,倒像是更多人的狂喜。
陛下終於崩了啊。
老皇帝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都崩了,咱們是讀書人,讀書人都是肚裡能撐船的。
老皇帝早年殺兄逆父,晚年又想對他們動手的事情在他們眼裡都過去了。
哎呀,他們就是這麼大度的人,已經原諒他了。
“黃中丞,這天變了。”
御史中丞黃埠,這傢伙在很久之前就與伍桐不對付,老皇帝晚年對他的態度很惡劣,這讓黃埠多次想要尚書乞骸骨,戰戰兢兢的熬了大半年,老皇帝死了!
方才鐘響四十八,大喪之音。
可黃埠聽到之後第一反應竟是笑,他將自己已經寫好的辭呈撕掉,坐在自己的憑具上捂著臉暗笑。
直到外面的御史敲了敲他的房門出聲喚他。
黃埠這才想起,現在還不能太高興,他在自己的臉上拍了兩巴掌,可並沒有眼淚流出來,他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睛。
好歹是紅了許多。
他推開門,看了一眼那來叫他的御史,然後抬起頭看著晴朗的天空。
“是啊,變天了,烏雲散去,陽光普照!”
黃埠嘆了口氣,“陛下龍馭賓天,你我也要去大慶殿,想必三位宰輔已經在那裡準備宣讀聖旨了。”
“黃中丞。”御史從袖口中取出一個淡黃香囊,“黃大人,擦擦眼睛吧。”
黃埠並未多想,只以為是因為剛才自己揉按眼睛弄得有些狼狽,接過香囊擦了擦眼睛。
剎那間,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黃埠滿臉是淚,這都是對老皇帝滿滿的懷念啊,只有悲痛至極才能流出如此江河之勢,“你這姜也忒老了!”
御史苦笑,“姜不老怎麼哭的真。”
“走吧。”黃埠滿臉的哀痛,伸出袖子向前一拂,“走吧,莫要讓宰輔等急了。”
御史臺的倆位御史,黃埠、夏侯弼。
一個哭的不成人形,另一個眼圈微紅,並沒有眼淚。
夏侯弼看著黃埠微微一怔,“黃中丞真是良臣啊。”
黃埠也不客氣,“老夫感念陛下恩德,夏侯中丞似乎並不難過嘛。”
說罷他故意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用力擠眼,又是一汪眼淚洩出。
夏侯弼知道黃埠用了什麼手段,只是他不屑於用,京城沒有其他動靜,那應該是太子穩定登基了。
太子登基民心所向。
夏侯弼對於陛下,無非就是難過而已。
太子才是周國的未來,只要盡心盡力,好生幫扶,太子之成就一定不會弱於周皇。
夏侯弼為什麼這麼肯定?
陛下臥床半載,加上之前先皇養病放權於太子,這三兩年間,太子行事並無不妥,所批奏章也無半點挑剔。
加上夏侯弼與伍桐有些私交,太子與伍桐交好,周國必定能煥然一新。
那黃埠為何還能做出如此姿態?
夏侯弼以為是太子仁善名頭的原因,黃埠認為自己無事了。
殊不知黃埠心中是另有溝壑。
御史臺的大門開啟,露出外面的軍士。
雖然天台上面都是成不對,雖然御史臺外面都是軍士,可這些御史半點恐懼神色都沒有。
匹夫!
這是大多是御史心中暗罵的話,文武相輕,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陛下龍馭賓天,禁軍自然會上街維穩,防止異變,這種事見多不怪。
這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夏侯弼皺了皺眉,袖中扣著一副龜甲,輕輕晃動了兩下,龜甲中銅錢叮咚,卻被寬大的袖袍攔住了聲響。
叮叮叮叮叮
一枚銅錢落地,砸在青石上出一連串的清脆聲音。
夏侯弼眯著眼睛望著那枚銅錢,出聲說道,“黃中丞,這是禁軍的人,前些日子太子下旨楚王殿下執掌禁軍,可如今禁軍不在皇宮之外,卻在御史臺外,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