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一次星辰鉅變。
天軌運轉減慢,破軍本想借著這次機會,徹底摧毀大梁國運,斬斷新帝身上帝王天星相運。然而事情有變,破軍殞命之前,藉由吳越應龍蓮花大印,將星辰鉅變所有天運轉移到太子吳茂真身上。
他這一招,用心極深。
絕不是臨危之際想出來的,一定早就謀算好了退路。
不論吳越太子是何時何地被人置入功德天樞,他現在已經和功德天樞系在一處,即便司天監其他命官現這具屍身,沒有皇家詔命,誰人都不敢輕易破開功德天樞。
事關大梁國運,大內禁中,哪怕是曹太后,即便得知也無可奈何。
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計可施。
破軍被宋延禁錮在環佩中,事情似乎告一段落,可是破軍習得的先漢轉生寄生的法術十分邪門,他雖死了,卻費盡心思保住太子吳茂真的屍身。
不知怎麼,江芹得知吳茂真與功德天樞一事後,心中總覺得不踏實。
奈何她的身子骨實在太弱,幾乎風吹就倒,一日一多半時辰都睡著。
讓她也無心想這些,路上該吃飯吃飯,該服丹藥服丹藥,先解開天風海濤下的聯結,才有命想以後。
胡思亂想間,一震爆竹炸響。
撐破的紅衣碎屑隨著硝煙嫋嫋,蜿蜒上升,似天際灰濛濛雲朵,冷風送來硝粉氣味,江芹抬手,打了個噴嚏。
前方軟轎落地,扛祭棋的信徒們突然列陣,在神祠外,圍著轎子,開始一段堪稱離奇的群魔亂舞。
白底藏青紋樣祭棋在半空中獵獵作響,鼓樂大作,塗抹油粉的信徒們圍成一圈,鉚足勁吹奏。
兩個戴著馬面面具的男子上到轎前,恭敬彎下腰,將祭司大人迎出來,領到事先已經佈置好的供桌旁。
江芹雙腳落地,轉頭看宋延。
他額上果然生出一層薄汗,他身上也有傷呢,揹著她走了這大半時辰,不出汗才怪。
進到敬神嶺以後,這兩天她精神好多了,走走山路其實問題不大。宋延堅持,她也不好推遲,心裡感激,猶豫片刻,踮起腳尖,抬袖給他擦了擦額角的汗。
宋延一怔,任她擺弄。
目光移到她臉上,現她一心二用,眼睛一點沒閒著,直勾勾盯著供桌那頭。
供桌紅布驀地一掀,暴露出桌上供奉血淋淋的三牲腦袋,牲眼緊閉,用血或是什麼硃紅色料當中筆直塗了一筆,血紅血紅,像貫穿牲畜眼睛的紅箭,怪嚇人的。
另放幾疊金紙並供餅瓜果,香案裡面插滿了沒點過的線香,滿滿當當,旁邊放著一口朱漆大碗。
這時,起了一陣不小的風,壓著石塊的嘩啦啦金紙登時嘩啦啦掀起邊角,金粉吹揚起來。
江芹留意到,那穿著祭司白袍的書生站在供桌邊上,側臉看起來神色暗沉,袍下身體似乎在戰慄,眼睛睜大瞪著信徒捧來的盛盤,不眨不眨,盤上放著一柄尖銳匕並一口朱漆碗。
這是要……
“有請祭司大人施聖血。”
捧盤信徒雙腿噗通一身跪下,這一跪,跪在林子昂心尖上,他感覺自己背脊已經透出一層冷汗了。顫顫巍巍地拾起盤上匕,伸出左手手掌,在上頭比劃來比劃去,遲遲不肯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