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淵劍身來自一塊落入盤龍山的玄鐵。
歷經千百載,常與清濁二氣,天地混沌浸淫在一處,也唯有云岫山上這股天地初開時的混沌才足以封印太淵,斬殺劍靈,將太淵封禁滌清,否則留在人間只會帶來無窮後患。
劍靈死後,殘存神力溢位,只需收起,便可以留作伐去軒轅神樹所用。
再服下薜荔丹,加上宋延多年修煉積蓄的驚人氣海,保住一命,不算艱難。
“怎麼不說話,延兒,可是還有疑惑?”馬成霄撫須,望著神色沉凝,對坐的男子。
眉眼依舊。
猶如見到幼年時的他。
玉雪可愛,只是寡言少語,這般大,心思便極重,如此老成。
早慧對於聰明人而言,未必全是幸事。
陰陽一別,再相見,延兒你長大成人了。
比師父以為的,更好。
宋延靜默半晌, 臉色白“師父, 兩尊劍靈皆是您的轉世殘魂,如若斬殺殞滅, 那師父您…………”
“無礙的。”
馬成霄起身,站在他臂邊,大手張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頭, “去則當去, 不可留之。別忘了為師是已死之身,你不然。荊兒告訴我,她娘為尋我下落,不惜將天火融入元靈, 此舉不智, 但她性命終究遠長過凡人。我在這裡——”
笑中含著幾絲無可奈何“等不到她了。”
留一縷殘魂,建冥界忠州城,本就為了等一個人。
冥界時辰浩大而漫長。
“人間十幾載, 在冥界恍恍惚惚像過去百年。本就是為師妄想妄念,見不到了。”馬成霄撫著掌下瘦削肩頭,望著斜灑入客棧的晨光。
這是道法布出的天光,再像,也不是。
宋延收緊五指,一言不。
“為師當年的選擇,愧對她母女二人,她恨我, 理該如此。延兒, 你有什麼打算?”天光浪漫,倒映在馬成霄滄桑暗淡的眼眸中。
肩頭的手重了幾分。
揚塵在光束裡飛舞。
沉默中, 宋延道“師父, 徒兒想,兼得。”
馬成霄一怔, 猶如觸到滾水。
街外鋪子前豎立的幌子獵獵, 隨風揚起, 莎莎簌簌, 如同有人嘁嘁喳喳說話一般。
“好個“兼得”,為師愚笨, 始終沒有想到這兩個字。”馬成霄笑著,往事翻湧在眼前。少年時梅林對弈, 他不肯讓一子半局,時常激得她柳眉倒蹙。成婚後雙劍相併,洞房花燭,軒窗描眉,卻是難得和美。
種種般般,近如眼前,又恍若隔世。
他從未想過“兼得”,自以為能夠保全她母女二人,然而抱憾終身, 死也不能免。
這座忠州城。
就是為師的“死而有憾”。
四界地靈在轉世最初,幾乎沒有人的情感, 意圖也只有一個——斬殺天軌煞星,送人間王朝更迭。千載輪迴,這是他第一次有違天道。
創出蓮花天星印, 留出一縷殘魂不肯離去。
每一世清淡如水,留存在馬成霄腦中,歷歷清晰。這一世, 不同,他有妻有女,有了人的七情六慾,面對天道,也想爭一爭,留住女兒性命。
“你知她身份?”
“徒兒知道。”宋延起身,立在一旁,背脊挺拔彷彿百經摧折後的孤松,“人也好,妖也罷,不論來自何處,將去往何地, 徒兒只知她是她。”
碧玉壺天, 鞦韆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