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什麼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人生在世,實在有太多的如意跟不如意。
梁翼手中的紙雖然輕飄飄的薄如蟬翼,但拿在手上卻是千鈞般的沉重,臉色蒼白如雨,額頭冒汗如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將萬劫不復。
陳讓嘆口氣,將茶杯輕輕地放到茶几上,緩緩地道
“梁老爺,古人有云,若令家畜五母之雞,一母之豕,床上有百錢布被,甑中有數升麥飯,雖蘇、張巧說於前,韓、白按劍於後,將不能使一夫為盜,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見梁翼不答,陳讓又接著說道,“這句話簡單來講,就是說一個人,但凡有點吃的,有點穿的,就算蘇秦張儀巧舌如簧,就算白起韓信劍架脖子,也是不能夠叛亂的。
說得粗俗一點就是,只有吃飽了撐的才冒誅九族的大罪去跟別人造反,梁老爺是聰明人,如何選擇,尚請斟酌,今天晚上,本官就住在抱月樓,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找本官。”
陳讓在這裡沒有說我,也沒有自呼其名,而是用本官,那就說明,他剛才說的話,表明的也就是官方的態度,他到現在都沒有向梁家難,事實上,已經給他們機會了。
畢竟,有曹榮收集的證據在手,要殺他梁翼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了,曹榮收集的證據有很多,陳讓給梁翼看的,那都是經過篩選的,那都是可以給他看的才給他看。
那些他不能看的,陳讓是半點都沒有給他。
而梁翼提供出來的,所謂的出雲觀、彭山盜匪、靜安軍,這些有些是明面的,比如彭山盜匪,別說是合州城,就是整個成都府,幾乎沒人不知道。
也有些是暗裡的,像出雲觀、靜安軍,陳讓現在掌握的東西還是有限得很,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讓呼延慶、安平以及曹榮他們去裝神弄鬼,將這潭水攪渾了。
梁爽見父親不語,從旁勸道“爹……女兒覺得自謙兄說得沒錯,你也不看看那個所謂的孟氏後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不是裝神弄鬼,就是打家劫舍。
唐太宗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自古殺百姓者死,他們那些人,如此不得民心,如果就這樣還能成功,那老天爺就太沒長眼睛了。”
梁翼嘆了口氣,事情真要如梁爽所想的,那就好了,現在是清平世界,朝廷殺人,還得講個章法,但那些人殺人,卻是見連面都見不著。
隱藏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這些年來,自己一直不敢讓梁蟠梁爽插手家族中的事情,就是怕有一天,東窗事之後,禍不及家人。
很美好的願望。
不作死就不會死,曹榮來合州城也就半年的時間,卻收收集到這麼多的證據,事情展到這一步,已經容不得他梁翼站不站隊了。
梁翼現在糾結的,不過是想把自家的損失減少到最小而已。
該說的已經說了,該做的同樣做了,接下來,如果他自己要找死,也就只好由得他去了,將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來,緩緩地道
“梁姑娘,今天晚上,我們就要捉鬼,煩請你幫我登記個房間,如果梁老爺有什麼事,在子時之前,都可以來找我,過這個時辰,我就算是想幫也有心無力了。”
“自謙兄……你這話是?”
“你剛才也說過,自古殺百姓者死,裝神弄鬼,將百姓玩弄於股掌,這樣的人,你覺得當今的官家會放過他們?現在,他們又搶了西北的戰馬,你覺得朝廷會聽之任之?
追查失劫的戰馬,不管是呼延慶還是在下,都不過是打個前站而已,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朝廷很快就會派兵入蜀,到時候,你們想反悔,估計都沒機會了。
合州城的水已經被我們攪昏,再加上,我與令尊密謀了這麼久,如果那些人還能坐得住,那太陽就真的打西邊出來了,梁老爺,陳讓這次是真的要告辭了。”
梁爽有些愕然,陳讓的話她總算聽明白了,今天,他跟父親的會面,結果如何其實並不重要,哪怕是一句話都不說,恐怕都很難向別人解釋得清楚了。
因為,那些人壓根就沒有相信過樑家。
“陳大人留步,你想讓梁某如何配合你,就請直言,梁某一定照辦!”就在陳讓準備離開的時候,梁翼忽地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他的決心終於下了。
“很簡單,今天晚上的捉鬼,我的人手不夠,合州府的兵我信不過,我需要藉助你們梁家的那些家丁!”陳讓迴轉身來,望著梁翼道。
“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今天晚上的事情只要一出去,那我梁氏就跟前蜀孟氏徹底斷裂了,我就想知道,你能給梁傢什麼樣的保障?”梁翼的決心既下,說話也很乾脆。
“什麼保障?你想要什麼保障?我什麼保障都不會給你。”
陳讓笑了,“如果不是因為梁家在合州城還有些名聲,如果不是因為我陳讓想讓這個世上有良心的商人多一點,我就不會跟你費這些話,而是直接讓呼延慶把你錘了。”
是的,陳讓說的這句話,到是他的肺俯之言。
他來到大宋朝,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清除內患,壯大自己,提前推動王安石變法,收復燕雲十六州,把懸在大宋子民頭上的那把劍去掉。
無商不富,無農不穩,無兵不強。
像梁翼這樣的有點良心的商人,正是自己改革路上需要的,這就是他想留他這條命的原因所在,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在這兒跟他廢這麼多的話了。
今晚有沒有梁翼,他都要收網。
他之所以讓梁翼參加,就是不想他的世界,再次充滿著他前世老闆的那種人,如果找不到一個有良心的商人來扶持,他覺得他會瘋掉的。
當然,他內心的想法,梁翼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就是覺得他的人生就像站在翹翹板的兩端,如果失衡,那將是萬劫不復的。
他輸不起,梁家更輸不起,但輸不起又能如何?
面對陳讓的威壓,他無力反抗,也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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