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瞬,道:“你沒必要與我解釋。”
李幼白臉色一暗。
盧辰釗心急,面上不顯,便趕
緊補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會。”
這話像是一抹暖風,吹向對面的李幼白,她難堪的臉漸漸變得鮮活,可愛,眼睛明靜如水,定定的望著他:“你信我?”
“我信。”
外頭不時有人跑動,每當靠近時,兩人便都豎起耳朵,警覺地盯著門口,等腳步聲遠離,復又趕忙呼吸幾下。
她的發頂碰到他的下頜,他捏緊拳頭,忍著不去撓,她又挪了挪,讓自己貼著博古架蹲好,小小的一團,雙臂環過膝蓋,朝他努努嘴:“你靠裡一點,這樣即便有人進來,也不會發現我們。”
牆角處的博古架,下面相連的案面覆了層薄氈,李幼白抬手將薄氈邊緣往下扯,見他不動,催促道:“你也躲進來。”
她撐著薄氈,示意他與自己一起蹲到案下,盧辰釗猶豫著,遲遲未動。
門口又有腳步聲,那小手倏地拽住他的衣角,用力往裡一拉,小聲道:“快進來。”
盧辰釗弓起腰背,把自己塞進她的對面,實在是敝塞狹窄,幾乎沒法喘氣。
人剛藏好,李幼白把薄氈放下,門被從外推開。
聽說話聲,是和陳越混在一起的那些郎君,幾人粗糙掃了眼,數度快走到他們跟前,又無所謂的晃出去,一面搜找一面抱怨:“陳越最近是怎麼了,得罪誰了吧?”
“他不是說李幼白嗎?”
“李幼白只不過是個幌子,一個小娘子罷了,還能真的敢打他,想來是不敢動真打的人,便找李幼白出氣,可憐這個小姑娘,好端端被陳世子盯上,嘖嘖。”
說是可憐,從他們說話的語氣中卻絲毫聽不出來,反倒有種看熱鬧的意味。
“也是,總歸得出出氣,挑來撿去就李幼白沒甚家世,好對付。”
他們反手合上門,李幼白氣的咬緊唇,一群勳貴子弟浪蕩慣了,仗著蔭封便為非作歹,哪裡會顧及黑與白。在他們眼中,他們便是王法,便是律法,違逆他們心意的,便合該受到懲罰。
也不知陳越同他們說了什麼,又是如何描述自己的,總而言之,絕對是朝著與他有利的方向。而她如若找不到證據證人,便只能被陳越踩著認罪,哪怕他說的事無中生有,但他們願意相信陳越,因為陳越是平南伯世子,而她只是濟州小官的女兒。
她把希望放在盧辰釗身上,盧辰釗也在她看來的一瞬間明白了意思。
“盧世子,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把你當朋友。你幫我很多次,在公府時也很照顧我,就連今日脫困,也是你救我出來,朋友之間,是不是要兩肋插刀?”
“你想□□?”盧辰釗反問。
李幼白舔了舔唇,頗為懇切地往前傾身,案下空間本就小,如此一來她的小臉就在他正對面,近的能看清每一根睫毛,盧辰釗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摁壓下去。
“我們是朋友,所以能不能幫我做證,如果陳世子誣賴我砸他的頭,你能不能說當時正跟我在一起,我便沒了時間去砸他。”
“第一,我不想跟你做朋友。”盧辰釗腦筋很清醒,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第二,人是你砸的,就是你砸的。”
李幼白的臉倏地耷拉起來,怏怏垂下頭。
盧辰釗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自己心裡也跟著不舒服,遂往後一靠,低聲道:“待會兒你回屋睡一覺,醒來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你打算怎麼做?”李幼白眼睛一亮,又往前撲去。
盧辰釗嗅到她身上的香氣,不由小腹一緊,別開眼斥道:“你壓著我的手了。”
李幼白低頭,看見自己撐在身側的手正好壓著他的小指,忙挪開,道歉。
“總之我有我的辦法,你不用管,也不必多問,日後陳越不會再找你麻煩。”
“你這樣幫我,還說不是朋友。”李幼白忍不住露出白白的小牙,越發覺得他彆扭仁義。
但盧辰釗臉色不大好看,她也只好不再提這個話題,轉而想起另一件事。
“我以為你不會進國子監的,陛下和長公主要給你們直接授官,為何你還會進來?”
李幼白屈膝抱著,扭頭看他沉默的面容,細長的睫毛垂落,遮住他的情緒,他們兩人幾乎挨在一起,此時此刻他的臉就像玉雕石刻,稜角分明的下頜線勾出硬朗的氣質,挺拔的鼻樑落下陰影,將一半神色斂在暗處,如此近,讓李幼白有瞬間的失神。
盧辰釗開口:“我想進別的部門,所以沒有接受授官。”
李幼白不會知道,當初在濟州浮雲寺自己說過的一番話,會讓盧辰釗堅定信念,決計走自己想走的路。
祖輩的庇護終究有限,他要試著為盧家鋪一條更開闊的大道。
李幼白好奇:“你想去哪裡?”
“大理寺,斷天下不公,平天下不平,成公道之功。”
......
蓮池看著世子爺換了身玄色窄袖圓領跑,又要出門,便趕緊追上去,提醒:“世子爺,阿郎,郎君,不能再打了,再打陳世子就廢了,真的廢了。”
盧辰釗瞥他,“起開。”
“世子爺...”
“我是去喝酒,不是去打架的。”
盧辰釗大步出門,蓮池一愣,猶不放心,扯了件斗篷小跑著追了上去。
卻是國子監幾個勳爵家郎君聚在一塊兒喝酒,也請了盧辰釗,之前他沒應,忽然又點頭,故而添了把椅子,叫他坐在陳越旁邊。
陳越的頭更腫了,半邊腦門裹上紗布,像個圓滾滾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