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念之走後,劉瑞君的臉便變了,她快步走到牆邊,抽出馬鞭朝著案上的東西一通狂甩,仍不解恨,便又去往博古架,將那些名貴古玩毫不眨眼地揮落,瓷片撒了滿地。
她的眼睛漸漸浮起陰鷙。
與此同時,仙居殿內泛著濃重的苦藥味。
已經兩日,崔慕珠仍沒有醒轉的跡象,而龐弼要趕到京城,還需得一日,若真等到他來,貴妃恐無力迴天。
劉長湛冷靜地布排,在將劉瑞君所有退路斬斷後,才率一眾親衛去了合歡殿。
劉瑞君躺在榻上,穿著素白寢衣,只對外說自己頭疾犯了,疼的起不來身。讓翠喜同陛下說,不便接駕。
本以為他會改日再來,卻不成想他當即闖入,嚇得翠喜和孔嬤嬤撲在地上,連連請罪。
“陛下,殿下真的不舒服,今兒都沒用膳。”
她們看到合歡殿周圍的那些侍衛,個個甲冑披身,相貌粗獷,手裡不是拿著劍就是握著槍,嚴陣以待。
又加之最近的傳言,她們顯然害怕了。
劉瑞君斜斜臥在帳內,聽到響動單手撩開帳子,衝闖進來的劉長湛笑道:“阿湛,你是要來殺你阿姊的嗎?”
劉長湛看著她輕笑的模樣,言簡意賅:“解藥。”
“什麼解藥?”劉瑞君蹙眉。
“阿姊知道,自然是能救貴妃的解藥。”他想,他說到這般田地,而她又被自己鉗制到如此地步,該主動拿出解藥來認錯了,他會留她性命,畢竟在他最無助時,是阿姊照顧他,保護他,這份恩情他一直記著。
可她這些年彷彿變了,尖銳刻薄,自私自利,再不像之前那般大度溫和,他對她的那點念想便全都變成怨氣,與日俱增。
劉瑞君起身:“你不會覺得是我給貴妃下毒的吧?”
“還會有旁人?!”片刻猶豫都沒有,劉長湛徑直回懟她。
劉瑞君僵住,反映了半晌忽而說道:“所以你最近的舉動,是為了給貴妃報仇?”
她聲音平靜,但心裡一陣死水。劉長湛聰明,這麼多年劉瑞君對東宮和昌王做過什麼,劉瑞君想他或多或少知道,但他仍沒有動作,說明她劉瑞君比他的兒子重要。
可今日他只為了崔慕珠,便要來對付自己,雖已死心,可仍覺得一陣心寒。
這就是她拼了一切保護過的弟弟。
她抱緊膝蓋,抬起頭來冷冷說道:“不是我下的毒,不管你信不信,我只這個答案。”
“阿姊莫要逼我。”他落下話,跟隨的侍衛開始把劍,利刃擦著劍鞘發出泠泠響動,像是割裂皮肉的聲音。
劉瑞君笑:“是誰在逼誰?阿湛,你以迅雷之勢困我兵馬,繳我軍權,鏟我左右雙翼,又在宮中傳播開那種流言,不就是為了告訴旁人,不許再以我為尊嗎?你將我逼到此等境地,甚至都沒給我喘息的時間,就只是為了那麼一個女人?她值得你這麼做,她不過就是個勾三搭四...”
“她值得。”面對她的瘋狂,劉長湛很是冷靜,“給我解藥,阿姊,你救她,我饒你不死。”
“如若不然呢?”劉瑞君步步緊逼。
劉長湛冷眼:“那朕便拿你去為貴妃陪葬。”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令劉瑞君閉上那睜圓的眼,呼吸劇烈起伏,像是被利刃穿心也不為過。
“阿湛,我最近打聽到一個訊息,你想不想知道?”
劉瑞君散著烏髮坐在床上,唇抿著,眼神幽暗,見劉長湛不應她,也不惱怒,只自言自語繼續道。
“當年崔慕珠出宮,跟言文宣在一起後有過一個孩子。”
她故意頓住,果然看到劉長湛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詫,她滿意極了。
“想知道那孩子是誰嗎?”她招了招手,柔聲道:“阿湛,你過來,我告訴你。”
第67章
勤政殿
劉長湛坐在雕花圈椅上一動不動, 眼睛盯著桌案上的畫卷,像是想從那人臉上看出些什麼。
他端望著,顧樂成接過內監拿來的食盒, 將飯菜擺在桌上。
“陛下,用膳吧。”顧樂成跟隨劉長湛多年,對他的習性脾氣很是瞭解,見他今日坐在那兒神色平靜,眸光深沉, 便知遇到棘手的事,遂也不敢催促, 但見膳桌上的菜都涼了, 便弓腰湊過來,試探著開口。
劉長湛混若無察,忽而閉眸,右手捏住眉心靜思。
“陛下....”
“大伴兒, ”話音剛落, 顧樂成的身子猛一顫抖, 抬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劉長湛, 他已經許久不曾這般稱呼自己,帝王的威嚴早已勝過往日情分, 便是他自小伺候照料劉長湛, 也不例外。
“朕好不好?”
顧樂成立時猜測, 劉長湛今日情形約莫是因崔慕珠而起, 遂沉思後答道:“陛下是最聖明的, 您執政期間河清海晏, 百姓安定,坊間都道您是明君, 是聖主,您當然是最好的。”
劉長湛望向他,深邃的眸中不復往日神采,居於高位多年曆練出的喜怒不形於色,處變不驚的姿態,隱隱傳來震懾力,令顧樂成不敢抬頭。
“朕對貴妃好不好?”
低沉的話,像是在問顧樂成,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顧樂成不敢再答,只是跪下身去。劉長湛見狀,輕笑一聲,起身走到楹窗前負手而立,聲音被風從外頭灌進來。
“朕做過錯事,也曾對她不住,朕殺了她最...總之,朕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朕喜歡貴妃。朕已經為了她,放棄了很多,很多,比她想象的還要多,可是她為何還是不肯相信朕。
大伴兒,你說,貴妃是真的喜歡朕,還是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