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哥哥了。”
聞言,蕭氏扶額,眉眼間蓄起鬱結之氣。
便是盧詩寧猜測無二了。
“兩人成婚後,非但不答應要孩子,這回更好,竟回來抱了那養不熟的黑貓,叫卷卷的,說是送去京裡養著。敢情他們是把貓當孩子,不準備承繼子嗣了,你說我能不生氣?生氣也就罷了,她若是尋常兒媳還好,我至少能說幾句,罵幾句,過過嘴癮。
偏她是個大理寺卿,還是御賜的公主,你叫我找誰訴苦,同你父親說不得幾句,只得關起門來兀自煩惱。”
“父親都不介意,您又何必難為自己,方才母親還開導我,如今卻是想不開了。”
盧詩寧笑了笑,“從前我很不喜歡李幼白,現下仔細想想,無非是嫉妒人家美貌有才學,但她的所得都是自己爭取來的,或許有運氣,也是付出了我不能忍受的精力和耐力,一步步爬上來的。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哥哥也是,他們都不是糊塗人,既如此,您便由著他們去吧。”
後來,盧詩寧便又去尋了只雪白的糰子,塞到蕭氏手中。
這貓兒可比那捲卷好看多了,寶石綠的眼睛清澈見底,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質,抱在懷裡又軟又溫,蕭氏摸了摸,嘆道:“旁人都抱孫子,我卻要抱個貓兒自欺欺人。”
京裡
李幼白審查結案陳詞時,發現了盧詩寧婆家人,便格外留意些。
是件鬧市傷人案,原能賠錢了事,但對方也不是個軟柿子,找了人寧可不要賠償也要將傷人者下獄,傷人的是叫胡忠千,是盧詩寧婆母的侄子,如今關押在刑部。
入夜後,李幼白同盧辰釗說起此事,盧辰釗很是詫異。
“你去找過人了?”
“若非沒有觸及律例,我也不會走這一遭,但我想著,三娘不願為了婆家叨擾我們,我們也得為她考慮處境,便索性去了一趟,還好,那人肯賣我情面。
只說不再追究,原也不想要賠償的,但我覺得,還是賠點吧,叫那胡忠千長長記性。你寫信回去將此事告知三娘,省的她幫了人,還稀裡糊塗。”
盧辰釗心內一熱,湊過去不由分說親她嘴角。
“李幼白,你對我真好。”
“哪裡是為你,是為了三娘。”李幼白笑,臉上漾著粉紅。
盧辰釗道:“分明就是為了我。”
盧詩寧自然也知是誰在幫襯自己,單看婆母胡氏那驟然改變的嘴臉,忽然寬容的態度,她便覺得揚眉吐氣,卻又記著母親的囑咐,只是神色淡淡,並未失了分寸。
她也終於體會到母家於自己是何助力,也明白何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沛從京裡再度外調,此番卻是去了個富庶的江南州縣,馮氏臨行前,對著李曉筠千叮萬囑,要她與李幼白常走動,李曉筠只敷衍地點頭,心裡卻很彆扭。
“往後我和你父親都不在京中,你若是有個好歹,誰能照應你,也只是你姐姐了。不管從前如何,往後你都要記住,你尊她,她會護你,你若自己想不開,那便別怪娘也沒法保你周全。”
“我知道了,許玉成如今雖冷淡,但也沒有別的心思。我給他們許家生了個兒子,婆母高興的要緊,再說,娘也與他們約定過,許家不納妾,我又有
何事需要她去幫襯。”
“糊塗。”
馮氏說不動她,也沒法,知道她心裡不服氣,便只能滿懷憂慮地離開,卻還是在李幼白跟前賣了老臉,指望她能記著李家的養育之恩,對李曉筠多加看護,李幼白還是重情義的,沒有猶豫便答應下來。
如此,馮氏走的還算安心。
轉眼年底,下了場大雪,宮城籠罩在雪雕玉砌之中。
一抹紅色從純澈的大雪間經過,宮婢提早撩開氈簾,她進門後拍了拍雪,抬頭便看到屏風後的卷卷飛也似的跳下床,朝著門口奔來。
它是越發的黑亮了,像是抹了一層油,水潤潤的,李幼白抱它起來,嗅到崔慕珠的味道,不由笑著說道:“母親,卷卷跟你一個味,好香。”
崔慕珠淨手,抹了香脂:“它倒是個機靈的,甚會討人歡心。”
末了看李幼白小臉凍的發紅,不由心疼道:“你忙,也不必抽空特意趕來看我。”
“我惦記母親,不來怎行?”李幼白解了氅衣,梅香接過去放在爐子邊烘烤,扭頭與崔慕珠說道:“娘娘,大人身上有白朮的味道,想來剛從衙門離開,還看過屍體。”
李幼白托腮:“梅香姐姐的鼻子愈發靈了。”
梅香便取了崔慕珠的香,給她燻了一番。
崔慕珠道:“前兩日皇后進宮,是李家的四娘,你見過了?”
“見過了。”李幼白點頭,回想著兩人見面時的場景,覺得李四娘甚是端莊雍容,便又說道:“氣度上與母親相像。”
“你哥哥也喜歡。”
饒是如此,劉識還是納了妃嬪,權衡前朝勢力。
兩人用過飯,李幼白便要去京郊走一趟,崔慕珠囑咐她小心。
沒兩日,李幼白回來,卻不是自己一人,而是抱了個剛滿月的嬰孩進宮,可把崔慕珠驚著了。
“養個貓兒還成,我卻是多少年沒養過孩子了。”
準確來說,崔慕珠便沒親手撫養過孩子,當年她生下劉識沒多久,體力虛弱,便交由乳母餵養,後來見識了劉長湛和劉瑞君的醜事,更是不大上心。
再後來便離開宮城,去了江州,錯過劉識長大的好年紀。
而李幼白更是如此,言文宣是個慈父,慈愛到取代她做了爹孃該做的一切事,生怕她累著,傷著,只讓她好生將養。
李幼白為難,“母親,她家人都死了,我瞧著實在可憐,原是想放在御福堂的,可那裡孩子都要大些,這麼小的很難養活。不若您替我照看幾日,過幾日我回趟齊州,把她交給我婆母來照料。”
聞言,崔慕珠蹙眉:“你可別給你婆母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