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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姜芙 宦妻姜芙 第6節

姜芙少時沉默寡言,但不代表她真的蠢,若是到了現在她還不知發生了什麼,那她才是真的愚不可及。

她腦子有些微微發脹,雙腿也有些不聽使喚的朝後退去,許是昨夜未換藥的緣故,這會兒背上傷口隱隱作痛起來,痛的異常,似傷口繃開了一般。

又朝後退了兩步,直到腳跟遇上牆面,終是退無可退,乾脆強撐著倚在牆上,才不至於一下子摔倒。

院中的鳥鳴聲陣陣,穿透前庭,姜芙只覺得異常吵鬧,她的目光自那藥桶中斂回,都這個時候了,她寧願再騙自己一回,自言自語道:“他......他應該在院子裡.......應該在院子裡......”

自牆上挺身,便要跑出去尋,誰知沒走兩步,房門便被人自外一腳踢開,帶刀侍衛幾人一下子湧入房中,其中一人面容生怒,指了姜芙高聲道:“將她帶走!”

第7章 所謂親人

天將明時,來換班的侍衛發現不對之後,匆忙集結上報,此刻府中被迷倒的小廝護院等人也陸續醒來。可為時已晚,崔枕安早就乘了商船出港。

此事一上報,朝中譁然,聖上大怒,所有人都知道崔枕安此次歸行意味著什麼。

若攔截不到,無異於放虎歸山。

水陸通暢,天光大亮時商船已經駛出半城。

商船需要在下一個渡口暫停接受巡查,崔枕安不得不轉走陸路,在驛站換了快馬,一行人喬裝成胡商商隊疾奔而去。

此時的京中,將北境世子出逃之事緊緊壓住,以免心懷叵測之人藉此機會渾水摸魚,且派了幾路官兵沿路追去,唯剩下姜芙不進不退,無論怎樣,姜芙都是北境世子的髮妻,聖上遷怒於她,命人將她押入牢中。

可即便這樣也是無用,所有人都道,崔枕安殺了看守的侍衛,又拋棄了姜芙,而今揚長而去,再尋他,就似大海撈針。

其實直到被關入了牢中,姜芙也未真正覺得崔枕安當真將她拋棄。她甚至還會天真的想,許是他病了呢?許是他被人陷害了呢......

然,隨著時日一天天過去,姜芙的腦子也越發明晰,崔枕安是真的走了,他真的不顧一切的離開了京城,甚至沒有想過將她一同帶走。

女牢之中空蕩幽暗,幾乎不見天日,牢中潮溼無比,氣味兒難聞,時時散著一股子腥臭之氣,偶爾能聽到隔壁刑房中傳來陣陣痛苦的叫喊,起先兩日,姜芙在這裡嚇的甚至不敢閉眼,待三日之後,她好似就變得麻木了,不過仍舊整日的只面對著牢房之中一處高窄的小窗而坐。

送過來的牢飯不過小半日的工夫便餿了,姜芙一口未碰,不斷有蒼蠅飛過,扒著破缺的碗沿飛舞。

透過高窄的小窗可窺見一片藍天,偶有浮雲飄過,那便是她可看見的全部。

大牢門被人自外開啟了一條縫隙,鎖鏈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在鐵門上,隨著外面的光線一同入門的,是一個四十上下,體態豐腴的婦人。

女牢頭走在最前,提著燈下階給婦人領路,婦人顯然也是頭一回來這種骯髒的地方,她驚恐的望著這牢中的一切,緊緊提著自己的裙襬,生怕染了汙穢。

牢中髒亂讓人咋舌,婦人緊緊皺著眉,屬實受不得這裡的味道,最後乾脆用帕子捂了口鼻。

待人一進來,牢門又被關上,連帶著方才的光線也一同被隔在外面。

此地昏暗,只能提燈照亮,對女牢頭而言在這裡走動可謂是輕車熟路,她在前提著燈慢行,還不忘提醒身後的婦人小心腳下。

也不知繞了幾個彎,終在一處牢門前停下,女牢頭指了指姜芙的背影同那婦人道:“夫人,就是這兒了。”

那婦人藉著火光朝前踏了一步,正瞧見一個纖瘦的背影席地而坐,長髮凌亂披散在背後,幾乎將細窄的肩都遮住。

旁邊的破碗上圍了一圈蒼蠅,見此景婦人嚇的朝後又退了半步,險些沒嘔出來。

“夫人,時間不多,您長話短說,我一會兒再過來。”女牢頭將提燈別在一側之後便退離了此地,只剩這婦人。

見四下再無外人,婦人朝前提步,探著臉低低喚了一聲:“芙兒!”

牢中空蕩,一點聲線傳來都會有回聲撞壁,聲聲入了姜芙的耳,她呆滯了幾日的目光終有了些反應,自窄窗上斂回,她慢慢轉過身去,正與那婦人目光對上。

“姑母......”她蒼白無血的雙唇上下微動一下,勉強從嗓子眼兒裡擠出兩個字。

她想,姑母應是聽到的了。

她這一轉臉不打緊,著實將姑母沈姜氏嚇了一個激靈。

自她嫁人算起,不過半年多的光景,怎的人瘦成了皮包骨。窄窗上的光線照射在高挺的鼻樑上透了血色,原本一雙秋水似的雙瞳而今虛空無物,暗色的的瞳孔似沒有焦點,加上兩側臉頰垂下的亂髮,搭配在一起,似個女鬼一般......

“芙兒......”沈姜氏對她好壞暫且不論,好歹也是骨肉至親,見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成了這副模樣,沈姜氏也著實不忍,於是又喚了一句。

姜芙直勾勾的凝望了她一會兒,以她對姑母的瞭解,她能來,姜芙也當真意外。

竟沒想,她孤零零的落到今日這個下場,肯來看她的,竟是姑母。

“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沈姜氏應景而落淚,終是沒忍住抽泣起來,“早知道這樣,說什麼也會將你養在府裡,我寧可養你一輩子,也比現在這般要強!”

“那天殺的崔枕安......”

“你說你這樣受苦受難,我往後到了地下,哪有臉面去見你的爹孃啊!”

沈姜氏一下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讓聽者動容。

姜芙心腸柔軟,此時此刻,還有人肯為她哭一哭,她亦是說不出的感激。

正心想著,好歹是親,再不濟也是她姜芙現在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這念頭正濃時,只聽沈姜氏稍擦了眼淚又道:“芙兒,事到如今你可別犯傻,待上面的人提審你時,有什麼你就說什麼,千萬別替旁人隱瞞,保命要緊,知道嗎?”

聞言,姜芙茫然移過目光,她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當真不知道,她從不知道崔枕安在背後策劃著什麼,她從未深究過關於崔枕安的一切......

“這孩子怎麼這麼笨呢,”沈姜氏恨姜芙不開化,急的跺腳,“都這個時候了,你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你也得說知道,能說什麼就說什麼,趁早結束是最好,你痛快些,也少受些皮肉之苦不是?”

對於此,姜芙不是很明白。

見她仍沒反應,沈姜氏說的再直白了些,“芙兒,今天姑母既來,就是同你說兩句實話,這幾日你在這牢中受苦,你姑父也不好過,聖上震怒,險些沒要了你姑父的命。崔枕安若追回來了還好,若真追不回......咱們整個沈家,都要大禍臨頭啊!”

“再不濟,是姑母將你養大成人,姑母疼你,你也是知道的,少時姑母的確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姑母也是身不由己,做不得主,有時候也不得不委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