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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姜芙 宦妻姜芙 第27節

“鍾元我來了!”雙手各握一隻牢柱,借力蹲身下來,頭盡力前探試圖離他近些。

牢中空曠迴音大,乍一出聲傳出去好遠,卻不清。

一直閉著眼的鐘元隱隱聽到了姜芙的聲音,猛然睜眼,果真見她。

“姜芙......”鍾元猛側過身挪移到她的近前,因身上的傷不容忽動太猛,隱痛傳來,使得他面目一猙。

“你好些了嗎?”牢中光線昏暗,即便離得相近也很難使人瞧得仔細。

“我沒事,”強自唇角扯出一抹笑,臉上傷口牽扯起來也疼,“他......可傷你了?”

“沒有。”姜芙搖頭,“這兩日他沒理我。”

她有意隱了方才在端雲殿的那件事,不想讓鍾元添上無謂的擔憂。

這回她來也不是為著同鍾元細拉家常的,她扭過頭去朝方柳道:“我想單獨同他說說話。”

來時崔枕安就吩咐過,注意這兩個人言行,方柳不敢懈怠,想也沒想一口回絕:“這不成。”

“我只同他說幾句,我出來時你們明明都驗過了,我身上什麼都沒有。”即使讓她來見,崔枕安亦讓宮婢將姜芙身上搜了個遍,連耳墜都摘了。

鍾元使的是異路,難保姜芙同他學壞。

就怕萬一。

相比較仇楊一板一眼,偶爾方柳也會生出些側隱之心,斟酌片刻,他雖然仍不肯遠走,卻也還是朝後退了幾步。

“姜芙,你來得正好,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鍾元講話聲不落地,幾乎僅用氣音。

時辰不容過多耽擱,姜芙餘光見方柳離得幾步遠,她亦將聲線壓低,“之前那黑丸方子你告訴我,我想法子救你出去。”

曾因鍾元親配的黑丸使得姜芙得以瞞天過海撿回一條命,她盼著這回鍾元也可以。

哪知聽後他也只是一笑搖頭,“這次和之前不一樣,沒用的。”

這是崔枕安眼皮子底下的暗牢,是高牆廣築的太子府,不似前朝那蓬亂隨處有空子可鑽的禁宮內。且那黑丸是祖上傳下來異路方子,用的皆是毒草,用量稍有不衡便會使人致命。他並非怕死,只是不想讓姜芙再摻到他這件事裡。

“怎麼沒用,沒用也得試試。”鍾元曾為救她用盡全力,她對鍾元亦該如是。

“我活不成的,”自打他將匕首對準崔枕安的那一天起,就已註定了這個結局,“可你得好好活著,你得幫我!”

聽此言,姜芙還以為他想通了,忙將頭又朝前湊了湊,“你說!”

“這個你拿著,”他探出手,將一小縷斷髮塞到姜芙掌心,額頭抵在牢柱上,目光悠深且遠,緩緩道來,“其實我本名不叫鍾元,我叫許嵐灃,意為山嵐頂翠、灃水綿長.....”

“祖上世代行醫,我爹繼承了祖父的衣缽,是北境的大官醫......”他沒有就此說下去,反而話峰一轉,“在北境有一個地方叫灃州,灃州境南有一處千靈鎮,鎮上有一顆千年銀杏樹,我父母的墳就在那......”

“我已不是完人,沒臉再去見雙親,你拿這縷頭髮就當是我,送到他們的墳前,也就當送我回家了。”

傷重使得他講話斷斷續續也算說明了全意。

姜芙聽得出,他這便是在向自己託付身後事。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姜芙的眼淚落下,聲音發顫,使得方柳朝這邊瞄了一眼。

“好好活著......”

姜芙紅著眼搖頭,“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招惹崔枕安,我不該那日同你說離開京城的話,我不該的。”

“一切都是我和崔枕安之間的恩怨,與你無關,我不光是為了你,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姜芙的出現的確是擾亂了鍾元的腳步,但那不是全部,她非因,而是果。

在方柳頻頻朝這邊看過來的時候,鍾元意識到時間已到。目光最後投在姜芙臉上,只怕今日一別便再無明日 ,他倒是想將這張臉好好的記在心裡。

“我想他應該不會殺你的,這縷頭髮你既收了,那我便當你答應我了。”唇角再次揚起牽強的笑意,難看極了,終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了姜芙的手。

這是第一次清醒的時候去拉她的手。

在過去的無數日夜,他每每想要拉住這隻手,都被自己的理智強硬壓下,如今便再不必顧忌了,做為鍾元也好,做為許嵐灃也好,他想容自己放肆一次。

半眯起眼,滿目皆是姜芙,用盡了畢生的溫柔,良久才又自齒間擠出兩個字,“來世。”

僅有兩個字,姜芙卻聽懂了。

眼淚依舊噠噠下落,被鍾元握住的那隻手慢慢在他掌中調轉,反手也回握上他的。

“來世。”

這是姜芙給他的承諾。

前面方柳一字未聽真切,可這兩句卻聽得一清二楚,剎時覺著了不得。姜芙即便與崔枕安分離兩年,可好歹二人從前是夫妻,哪裡能這般。

“時辰差不多了。”再說下去,方柳只怕自己在崔枕安面前沒法子圓。

這次分別難得鍾元是笑著的,將手緩緩從姜芙的指尖抽離出來,身子也跟著向後靠去。

姜芙起身,被方柳催著離開。

先前鍾元往姜芙手裡遞東西方柳是看見了的,出了暗牢後,伸著手同姜芙張要,“他給你的東西你得交出來,太子殿下是不允的。”

“這個嗎?”攤開掌心,一小縷髮絲躺在那裡,“他的頭髮罷了,這東西你們拿去又能有什麼用。”

捏起她掌心的那一縷細細探看,還果真是頭髮,入牢這些天,鍾元必是心生闇火,加上受了刑罰,掉髮異常。

想著兩個人方才在暗牢裡的悽楚樣,這東西也便將沒看到,重新放回姜芙掌心。

再回到崔枕安所居長殿,先前被姜芙所刺的傷口已經上了藥,之前染了血的衣裳亦換了下去,只著一身單薄的月牙寬衫,燭光照下,隱隱透出身上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