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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姜芙 宦妻姜芙 第90節

顯然,啞婆婆更不解,可既他不願說,她亦不勉強。

自打兩個人同時消失,啞婆婆便一直守在那間小宅裡等著他們回來,其實她也早將鍾元當成了自己的兒子,知他心之所繫,既可憐又心疼。

可路要朝前走,眼要朝前看。

人生無常事十居八/九。

啞婆婆拍了拍鍾元的肩以作安慰,緊接著又比劃道:“咱們今日就動身去灃州嗎?”

鍾元點頭,“今日就去。”

出來的太久,是時候回家了。

......

寒來暑往,不過四月,京的花都開了,街頭巷栽種的柳樹桃樹都發了新芽,遠遠瞧著細嫩的綠色,似新生。

一直灰暗冷肅的太子府亦有了新的生機,冬日一過,便有了生意。

去年移種下的丁香這會兒嫩葉長的甚好,飽滿光滑,聞上去有淡淡的草香氣。

崔枕安書房的窗下正前方亦栽了一株,因年歲未長,不過也才齊窗沿高,坐於案前,推開窗一眼便得見。

姜芙走了許久,這些日子以來,崔枕安都是指著那些過往過日子。姜芙從前所書那些幹葉被他好生存放在一隻錦盒裡,上面所書寫的每一個字他都已經熟記於心,卻不忍心開啟來瞧。

這些是姜芙留給他的最後的物什,唯一證明姜芙愛過他的東西。

黎陽那頭,每隔兩日便會報上來一封密信,是他派去的眼線,保姜芙平安之人所寫,雖每次的內容皆相差無幾,可正是這短短几句,也能讓他安心。

自打處置了鄭君誠等人,崔枕安再沒見過小鄭氏,自然小鄭氏也未再提過他,當初親近的兩母子,如今形同陌路,尤其使人心寒。

這世上,好像除了皇權,便再無旁他,他仍舊是當朝唯一的儲君,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可崔枕安自己心裡清楚,他除了這些東西,一無所有。無人問他冬可暖,食可溫,夜可眠。

他想要的東西,都得到了,可最為珍貴的那個,卻不要他了。

春風一掃窗格,書房外傳來方柳的聲音。

書桌前的人理了神思,自堆成山的公案裡抬起頭來,一眼便見著方柳手裡拿的書信。

心頭歡喜,崔枕安自知這書信樣式,是從何處來的。每日的期盼也唯剩了這麼一點兒,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關於姜芙的一切。

方柳一照從前,將書信放在桌上,而後靜立一側不敢打擾。

明明心急如焚卻仍舊自作端緩,先是挺直了腰身,目光看似不經意的略過那封書信,實則擱筆時不甚漸開的墨點已然暴露了他時下的心態,方柳看在眼中,假作不知的望天。

竹節般的長指小心撕開信封頭蠟封,而後將內紙拿在手中展開,今日的信照比往常不同,多了一張,眼線寫的幾筆他一眼看過,卻在這封信的結尾處定住了目珠,急急拆開另一頁紙張,只瞧上面娟秀的字跡,是一張藥方,在看到這方子第一眼,他腦中轟然一響。

這字跡他一眼認出,是出自姜芙之手,原是派出去的人心思多,時常用一樣的信言回應總覺著不妥,便大了膽子跑去灃元堂以調理之名見了姜芙一眼,姜芙便給他開了一張溫補的方子,他又將這張方子塞入信中發回京中。

誰料,此舉正中崔枕安的心懷,見其字,一如見其面。

筆峰力道中正,似柳葉兒拂然,崔枕安指尖兒輕觸其上,似上面還落得她的指溫。

他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看到姜芙字跡的第一反應,只覺著心中激盪,欣喜無雙。

這一刻,姜芙似離他很近,似在眼前一般,正是這種微妙的情緒,竟填補了這些天鬱郁不歡的空白,那一顆空落落的心,也在此刻填實,只因這一張與他根本無關的方子。

卻讓崔枕安如獲至寶。

就在他沉浸在這種溫暖牽懷的情緒裡的時候,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

彼時少女時的姜芙,是否也一如他此刻,無論拾到何物,只要與他崔枕安相關,便覺歡喜?

這其中的萬般滋味如今才嚐到,終使他恍然,原來,思念一個人,還可以是這樣的嗎?

就是那種,明明人還在,明知那人身處何方,卻觸不到,見不著,僅僅能靠著一個遙遠的夢支撐的日子,意是這樣的嗎?

方柳聽到書案後的人深吸一口氣,獨自唸了兩句,而方柳也只淺聽到其中一句。

“這樣的日子,她到底過了幾年?”

重捏那張方子於指腹,眼畔溫溼,隨既見他又輕笑起,眸中卻無喜意,帶著滿盈的傷懷,“我不曉得有她時,她便已經靠著我撐了那麼些年,我都給了她什麼呢?”

過往不忍細看,曾經經不住細想,當真若細想,處處皆是釘子,是他一顆一顆放上去的,再一顆接著一顆扎入姜芙的心裡。

唯有這麼一張不起眼的方子,便讓人感慨良多。

終於明白,他當以補償的太子妃位,姜芙幾乎不看一眼又是為何。

天高海深又如何,她當年所受苦楚,又有誰能補償得了。

“太子殿下,您說什麼?”方柳在一旁見他獨自絮叨良久,忍不住問。

崔枕安再抬眼,眼尾泛了淡淡的紅意。

將手裡的紙張細細折成原來的樣子,最後收於桌上存葉的錦盒當中,一如存放天價的珍寶。

“方柳。”崔枕安低喚,“準備些東西,我要去黎陽走一趟。”

黎陽有誰,方柳自是清楚,一早便覺著他會按捺不住,竟沒想這麼快。

正當他要應下之時,崔枕安望向窗外又突然改了主意,“罷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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