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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 第一百一十章 傻孩子,忘了吧

“靈……浩?”

秦衍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靈浩魔尊?”

江夜白聽到他說出這個稱呼,面上露出詫異神色:“你記得?”

“不可能,”秦衍搖著頭,用劍指著江夜白,“你騙我,我師父死了,你想亂我心知,你騙我!”

“我是不是騙你,”江夜白神色平靜,眼裡帶了幾分憐憫,“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不想將你扯進來的,”江夜白低頭一笑,他走到桌邊坐下,一抬手,一壺酒就從邊上飛了過來,落在他面前,自己懸空倒滿了一杯酒。江夜白看著酒涓涓流入酒杯,緩慢道,“按照我的原計劃,本來應該是我死之後,你被指認為兇手,仙界不容於你,你為了給我報仇成為魔修,殺了玉瓊這批絆腳石。之後我平雲澤,你在我庇護下,就可以平安無憂。”

江夜白麵無表情說著這些,輕抿了一口清酒。

秦衍聽著這話,整個人有些懵了。

一瞬之間,上一世的一切串聯起來,他回去看到江夜白身死,他被玉瓊真君帶人圍攻,他以為殺害江夜白的人是玉瓊真君這些人,所以後來一直想著為江夜白報仇,他墮魔叛道,後來又答應他人當了臥底,成為魔修。

那當年讓他成為臥底的人是江夜白嗎?

不,不可能,不然對方就不會在江夜白開業獄大門時,如約將訊息告訴傅長陵,讓傅長陵攻上無垢宮,徹底破壞了江夜白的計劃。

“所以,”秦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剋制著自己的情緒,盯著江夜白,“你的死是假的,只是為了逼著我成為魔修的圈套?”

江夜白沒說話,他靜靜喝著酒,秦衍捏緊了劍:“那你如今來做什麼?”

“你沒成魔修,還組織仙盟,成為仙盟盟主。”

江夜白抬眼看他:“晏明,你不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可以?”

秦衍盯著江夜白:“你是業獄派來的人,你們要毀了雲澤,難道我不當阻止嗎?!”

“我是業獄來的人,”江夜白靜靜注視著秦衍,“你不是麼?”

秦衍不敢說話,如果是以前,他大約會覺得荒謬,他會直接叱責他,罵他是想擾亂自己的心智。

可這一刻,他腦海裡卻是傅長陵的話。

“我得知了一件往事,十五年前,化血池內,其實有一個孩子跌了進去,他天靈根,命為秦衍。”

“師兄,你真的是從凡間來的嗎?”

秦衍的手微微發抖,江夜白握著杯子,神色平靜:“傅長陵去了輪迴橋,進了化血池,他的見聞,沒告訴你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衍不敢問,卻不得不問,“我和你一樣,也是業獄來的人?”

江夜白沒說話,他仰望著遠處雷霆轟然而下的遠處:“三千年前,仙魔大戰,戰到最後時,天崩地裂,我自知無力護住我的臣民,便與葉瀾商議,將天地一分為二,我主業獄,他主雲澤,而後我自此沉睡,再不過問兩界之事。”

“葉瀾答應,但他要求,業獄要還債雲澤兩百年,於是修了四條氣脈通道,雲澤向業獄借用靈氣,以修復自身。兩百年後,葉瀾會關閉這四條氣脈通道,然後兩界分而治之,再無瓜葛。”

江夜白說這些,從未寫在雲澤仙史上。秦衍也是第一次聽聞,他皺起眉頭:“後來呢?”

“然後我沉睡過去,有一天,等我再次醒來時,發現已經是三千年過去了。三千年過去,”江夜白低笑開口,“我已經經歷了一個輪迴,而葉瀾也早已逝世,可當年留下的四條氣脈通道,卻並沒有關閉。”

江夜白冷了眼:“整整三千年,雲澤一直以吸食業獄靈氣為生,雲澤以一界吞噬兩界靈氣,草木繁盛,人才輩出,乃修真盛世。而業獄,”江夜白剋制著語調,“你知道你我來之前,業獄是什麼模樣嗎?那裡荒野千里,草木不生,日無落時,雨如天罰。你小時候同我說,你說凡間赤地千里,凡人易子相食,人一輩子,也未必能吃一個饅頭。”

“那不是凡間,”江夜白聲音帶了啞意,“那就是業獄。”

秦衍睜大了眼,江夜白低下頭,喝了一杯酒,似乎有些痛苦:“一開始,雲澤靈氣充足,很少從業獄掠奪靈氣,我在沉睡之前,讓業獄改變了修煉的功法,於是業獄也曾經繁盛過,也曾經有過太平日子,修道的好好修道,不想修道的,比如你母親,當一個凡人,也沒什麼不好。”

“後來雲澤靈氣日益稀薄,從業獄掠奪的靈氣越來越多。大旱、洪澇、草木難生,業獄活下來變成越來越艱難的事情,然後我聽到他們呼喚我,我醒了過來,醒過來後,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葉瀾騙了我。”江夜白捏起拳頭,“雲澤這些無恥之徒,他們沒有遵守約定,他們沒有關閉當年四條氣脈通道,他們騙了我們!我發誓我要回來,我要毀了雲澤,讓他們付出代價!可我剛剛甦醒,能力不足,而業獄,已經等不了我了。於是我們想盡辦法,想要從這四個氣脈中尋找一個突破口,我們努力了兩年,終於有一天,我感知到雲澤有一個人,她在召喚我。”

“是越思南?”

秦衍明白過來。江夜白點頭:“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召喚什麼,可我感知到她對雲澤的恨,於是我從結界給她傳信,與她達成了共識,我將我的功法交給她,助她快速突破。她有一顆化神期劍修的金丹,又有我的功法,四年後,她便按照我的要求,在問劍城建起了化血池。”

“我們用數千修士為祭,暫時打通了雲澤和業獄的通道。但葉瀾的封印,非他本人不能開,所以其實當時能夠透過這個氣脈封印的人只有兩種,第一是足夠強的人,第二是運氣足夠好的人。於是我們分成兩隊人,一隊是我和業獄幾位大能,在越思南這邊陣法的幫助下,以身破界,來到雲澤,而其他修為低下之人,則渡過觸之蝕骨的蝕骨河到氣脈封印附近,然後直接將靈體投入氣脈之中。他們的靈體若是運氣好,就能透過氣脈封印,到達雲澤之後,就可以試圖奪取雲澤修士的身體。”

江夜白說著,秦衍腦海中就有了具體的畫面。

他恍惚想起來,年少記憶中,從人間來到雲澤,他母親抱著他,坐在船上,穿過廣闊的大海,然後遇到巨大的風浪。

船被打翻開去,一個個人消失在大海之中,他母親一直舉著他,將他放在甲板之上。

這些記憶隨著江夜白的話語,變得慢慢明晰,那原本碧藍的大海化成一片血水,一個個修士落入血水之中,立刻發出痛苦的慘叫聲。

可沒有人放棄,每一個落下去的人,再痛苦,再絕望,他們都會推著還在船上的人,奮力往前。

直到最後一根骨頭都被吞噬,屍骨無存。

秦衍的心顫抖起來。

他感覺有什麼在他記憶中翻滾,他彷彿想起來,自己趴在船板上,他母親奮力推著他,大喊著告訴他:“過去,晏明,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