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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亭司探案錄 中亭司探案錄 第26節

說到此處,戴舒錦眼底泛紅:“二表哥,他藉著打理我家鋪子的名頭,頻頻挪用我們賬上的收入,用以支撐杜家越來越大的窟窿。還有,那些年,他痴迷作畫,四處遊走,到處拜師,所花費的皆是我戴家費用。僅僅一年,他便把我家錢財揮霍殆盡,鋪子也全關了。”

“揮霍完戴家的家財,他便消失了。他是走得倒是無牽無掛,可他之前欠給下人們的工錢,卻忘得乾乾淨淨。他們找不到二表哥,於是憤怒地衝到我家,見東西就搬,搬不動就砸。鈞兒哭著去攔,可他哪裡敵得過那些粗人,他們把鈞兒推倒在地上,正好有人去搬一座石雕,推搡之間,石雕墜落,正砸在鈞兒腿上……”

戴舒錦閉上眼,有淚從她眼中流出。

一個十來歲孩子,被石塊生生砸在腿上,沈青黛一個外人聽著都心疼不已,更何況是和他相依為命的親姐姐。

戴舒錦低頭擦乾眼淚:“大表哥那段時間也不在京城,我們姐弟無以為繼,就靠著一點錢財過活,苦苦支撐了三個月,再也撐不下去。那年冬天,格外冷,鈞兒生了凍瘡,渾身都是膿包。我心疼不已,只能出去靠著給人漿洗衣物,來換些厚衣禦寒。”

她伸出雙手:“就是這雙手,在刺骨的寒水裡,泡了一日又一日,才勉強度過了冬日。冬日終究是過去了,可我的手也廢了。”

沈青黛情不自禁地望向她的手,與她嬌美的容顏相比,那雙手實在讓人不忍直視。

“年關將近,大表哥終於回京。他聽下人說我們曾去過,於是便過去尋了我們。之後,我和鈞兒便被接到了杜宅。”

戴舒錦沒必要說謊,她是第一個被叫來的人,若她說謊,很容易就被拆穿。

沈青黛一時千頭萬緒,若她說的都是實話,那夢柳公子……

趙令詢突然問道:“那你不恨他嗎?”

戴舒錦眼底發狠:“恨,我恨不得他死。”

說完,她垂下眸子,幽幽道:“可是,他不能死,他要好好活著。”

第24章 蜉蝣之羽08

又是這種矛盾的感覺。

沈青黛彷彿被貓抓了一樣,強烈的好奇心惹得她坐立難安。

“為什麼?”

戴舒錦無奈一笑:“現在杜家全靠二表哥支撐,他若出事,我們這一大家子要如何過活?”

對於她這個說辭,沈青黛心存懷疑。

趙令詢漫不經心道:“照你這麼說,整個杜宅豈不是沒人可疑了。”

“不管你們信不信,總之,我們都不可能動手。”

戴舒錦長嘆一口氣:“那年鈞兒腿受了傷,又沒錢去醫,一來二去便耽擱了。冬日嚴寒,他又疏於照顧,整日咳嗽,因此就落下了病根。這些年,他都靠些名貴藥材養著。”

“二表哥是個偽君子,但與我而言,這也是最大的好處。他面上做得極周到,為了彌補當年的過錯,他對我們姐弟二人很上心,鈞兒的藥不管多貴,卻從未斷過。所以,我雖然恨他,但絕不希望他死。”

她言辭懇切,說到傷心處眼中含著淚,卻忍著沒有哭出來。

沈青黛問道:“杜二公子的畫室,是不是隻有你可以進去?”

戴舒錦愣了下神,隨即道:“的確如此。”

沈青黛盯著她:“為何只有你可以進去,畫室裡難道藏著什麼秘密?”

戴舒錦柔柔抬眸,望著沈青黛會心一笑:“真是沒想到,大人會這麼問。你知道嗎,當這個宅子的人,知道我能進出二表哥的畫室,他們都怎麼想?他們說我蓄意引誘二表哥。這些年風言風語,他們個個看著對我恭敬,背地裡,不知道罵得多難堪。大人能這麼問,就值得小女一拜。”

說完,她對著沈青黛拜了一下,接著道:“畫室裡能有什麼秘密,不過是他作畫時不喜有人打擾。還有就是,他要服用五石散。我因鈞兒一事後,開始自學醫術,後來杜家隨著二表哥畫作興起,有了點名氣,我也跟著沾光,拜師學了點皮毛。他不想外人知道自己服用五石散,又怕服用過量傷身,便找我幫他調理身體,我這才能隨意進出畫室。”

說到此處,戴舒錦身上最大的疑點已經解開。

沈青黛見趙令詢點頭,便知其已無其他問題。

“勞煩戴小姐請令弟進來。”

趙令詢聽完,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笑了起來。

經過門檻之時,戴舒鈞有些費力,他一隻腳先邁進去,然後扶著門框,吃力地抬起另一隻腳,跛著腿站在堂下。

適才在靈堂,他站在那裡,沈青黛只覺得他長身玉立,玉面如畫。沒想到如此翩翩公子,卻偏偏不良於行,不由多看了幾眼。

戴舒鈞見慣了這種眼神,面上並無不悅,只淡淡站在那裡。

他的臉較普通人白些,是那種常年不見日光的慘白。

四月的風尤涼,他正站在風口,才站定,便低頭咳個不停。

趙令詢不動聲色放下茶杯:“戴公子請坐。”

戴舒鈞十分恭敬地行了禮,然後才道:“不必了,有什麼話,大人們儘管問便是。”

他這般不卑不亢,趙令詢不免對他另眼相看,放下茶杯坐正。

“杜二公子出事前一天晚上,你在何處?”

戴舒鈞回道:“當日用過晚膳後,我犯了病,吃過藥便躺下了。這點,屋裡人都可以作證。”

趙令詢突然問道:“你覺得,是誰殺了二公子?”

戴舒鈞眉頭一揚,明顯有些詫異:“大人為何這麼問,我只是寄住在此,別說二表哥平素交往之人未曾留意,就是我自己院門,都甚少外出,又怎會知他被何人所害?”

“你不恨他嗎?”

戴舒鈞嘴角勾出一絲苦笑:“看來姐姐什麼都說了。的確,我應該恨他。為自己,也為姐姐。若不是因為他,我或許不是現在這副鬼樣子。若不是因為他,姐姐又怎麼會廢了一雙手。”

“姐姐自幼聰慧,擅撫琴作畫。可是為了讓我儘快有棉衣禦寒,有藥可以醫治,她不得不去為人洗衣。那雙手,卻因在冷水中浸泡過久,時常會止不住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