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元略一吃驚:“果然有內情。”
沈青黛道:“今日已晚,顛簸一路,大家也都累了,先行歇下吧。”
牛山村不比城內,一入夜,便寂靜無聲,只偶聞幾聲犬吠遠遠而來。
蒼山隱於夜幕,烏雲遮住半邊月,趙令詢提著一盞燈走在前面照亮,不時回頭看看沈青黛與施淨。
沈青黛一路沉思,一直在想兩個問題。
趙令詢口中的盧季雲,明明是個懸壺濟世,有仁心仁術的醫者,他到底為何要在村內投毒?他是不是被人陷害?
還有便是,他們方查到浸骨草,盧郎中便出了事。盧郎中之死,和留行門所下蠱毒究竟有沒有關係?
想到浸骨草,沈青黛便問:“你可知浸骨草種在何處?”
施淨正埋頭走路,聽到沈青黛問浸骨草,抬頭道:“瞧你問的,我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
趙令詢提燈的手頓了一下:“大約知道,若得空,我帶你們去。”
施淨一臉詫異:“你怎麼會知道?”
趙令詢懶得同他解釋,只是問:“你還是懷疑,盧季雲之死,和浸骨草有關?”
沈青黛略一沉思:“不全是。留行門製作蠱毒,就是利用浸骨草。如今盧郎中已死,若浸骨草所種之地無其他人知曉,我怕留著它,只會給留行門多一條製作蠱毒的途徑。”
趙令詢道:“你說得有理,不過浸骨草移植無用,蠱毒製作時效又有限,你放心,一時半會倒也無礙。”
三人繞過石橋,很快便回到住處。
王安容他們已經歇下,沈青黛輕手輕腳掩上房門。
施淨看了看趙令詢,還想做最後的嘗試:“要不,還是我和沈青一間吧,我們……”
趙令詢不等他說完,拎著他便進屋關上了門。
沈青黛穿過黑夜,望著他們關上的房門,隱隱有些異樣。
如施淨所言,趙令詢的確不喜與人親近,可他為何會主動提出與施淨同屋,把剩下的一間留給她?
山風微涼,雲散月明,沈青黛望著遠處神秘朦朧的牛山,轉身關上了房門。
鳥鳴陣陣,風搖氣潤,沈青黛伸著懶腰,起床梳洗收拾一番。
說是收拾,其實也只是輕輕擦了把臉。翠蕪不在,她都不敢卸妝,依舊保留著翠蕪幫她化好的男妝。
王安容他們都已經起床,做好了飯菜等著他們。
沈青黛上前同他們打招呼,便落座。
煙兒見人到齊,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常安輕嗤一聲:“公子和客人都尚未動筷,你慌什麼?這麼久了,還是這麼沒規矩。”
王安容笑著打圓場:“既然人都到了,就先吃吧。”
山野吃食雖簡單,卻也並沒有想象中單調,一碗蓮子粥,配著幾碟醬瓜小菜,吃起來格外清爽。
簡單用過早飯,沈青黛卻並無起身的意思,而是與他們閒話起來。
“聽聞王公子來此已一年有餘,可還習慣?”
王安容笑道:“我眼雖看不見,可卻能感覺到,此地必定風景怡人。山間晨風中的清爽,總是能讓人心靜。”
沈青黛看了看王安容:“是啊,此地甚美,只是風景雖美,王公子恐也住不長了吧。”
王安容是來此地尋盧郎中醫治眼睛,如今盧郎中身亡,他也沒有理由留下。沈青黛刻意往盧郎中話題上引,想看看能不能從他這裡問出些什麼。
王安容還未搭話,一旁的常安便悻悻開口:“怎麼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出事,明明公子的眼睛,馬上就能好了。”
王安容無奈一笑:“世事無常,常安,你不必掛在心上。”
趙令詢向常安問道:“聽你的意思,王公子眼睛已經有了起色?這麼說,盧郎中並不是庸醫?”
常安眉頭緊蹙:“大人,他們村的事,我們並不知曉。不過這個盧郎中,絕對不是江湖騙子。不然,我們也不會在此住了一年有餘。公子前陣子,眼睛隱隱約約能看到些白霧。盧郎中曾說,只要堅持用藥,再施以針法,馬上就能看清東西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可偏偏就是這個時候,盧郎中他竟然出了事。”
聽得出來,常安對盧郎中遇害,耿耿於懷。
沈青黛不覺替王安容可惜,明明只差一步,他就能重見光明。
再看王安容,卻依舊是風輕雲淡,臉上毫無半點怨懟之意。
他俊美清瘦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然:“十幾年了,已經習慣了。既是天意如此,也不必強求。”
一旁的煙兒嘴角露出一絲不屑來:“你就是嘴硬,能看到光明,誰願意當個瞎子,怎麼不能強求了?你當真稀罕當瞎子?”
她一口一個瞎子,常安是真的怒了,他一把抓住煙兒:“你再敢亂說,我打爛你的嘴。”
王安若拍了拍常安:“算了,你同一個小姑娘置什麼氣?”
他又上前拉住煙兒的袖子:“煙兒,你也別總是嘴硬心軟。我們馬上就要走了,到時這座宅院就留給你,你……”
煙兒抽了抽鼻子,一把甩開他:“我才不稀罕你這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