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地一聲,箭矢迎面而來,貼著她冰冷的臉頰劃過。
她渾身僵硬,卻又熱血沸騰。
他們終於出手了。
趙令詢長劍一出,迫使朝著沈青黛射去的箭矢落地,順勢拉住沈青黛,牢牢護在胸前。
臺下手持袖箭的蒙面人見一擊不中,縱身躍到臺上。其餘埋伏在人群中的殺手也不再隱藏,紛紛跳了上去。
那些人從四面八方而來,訓練有術,隱藏得極深,且不在少數。
所幸進門時中亭司有搜身,那些人並未攜帶刀具,又皆是赤手空拳,一時倒也不至於能傷到人。
現場驚叫聲不斷,周方展先讓人護送靖安侯離開,又組織其餘人等疏散看客。中亭司眾人提前得到號令,迅速開啟大門,直到所有看客離開,才又關上大門。
如歸樓內廝殺不斷,中亭司眾人緊緊守著大門,嚴陣以待。
很快,遠處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衝了出來。為首的捕頭並不慌張,待他們走近,他對著門上凸起處,用力一按。幾十支箭矢齊發,落雨成陣,對面二十餘個黑衣人猝不及防,紛紛倒下,無一倖免。
然而,他們並不敢大意,聚目望去,等待著下一輪的進攻。如歸樓的大門,今日哪怕是死,也要護著。
樓內,殺手們雖無兇器,卻個個出手不凡。
趙令詢將沈青黛交給翠蕪,安心對付殺過來的兇徒。
周方展帶著鎮撫司之人,連同順天府的衙役,與一眾殺手激戰正酣。
雙方人數相差無幾,留行門殺手雖無兵器,卻也兇悍異常,很快便佔了上風。最初他們還沾沾自喜,可刀槍劍影之間,他們左等右等,還未見門外埋伏接應之人趕到,開始有些慌張,忙向空中發射出訊號煙來求救。
沈青黛知道,他們是想召喚藏在暗處的留行門之人。她心中暗暗擔憂,也不知道,陸掌司那邊怎麼樣了。
為首蒙面之人有些等不及了,他趁著慌亂,朝左邊心腹之人示意。那人點頭,帶著兩人朝翠蕪襲去。他則趁著翠蕪分心,繞到廊後,從靴中掏出軟劍向沈青黛刺去。
他眼神冰冷:“你本不該再出現的,京城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沈青黛腦中像有一道驚雷轟然炸開,眼前迷離的煙霧不停聚攏,舊日一幕猝然重現。
瑞鶴樓,帷簾內人影綽綽,茶香嫋嫋,隱隱桂香幽浮。孃親帶著她站在簾外,那日她特意換了新衣,紮了乖巧的雙髻。
孃親對著簾內,輕聲道:“這是萱萱,如今八歲了。”
“叮”地一聲,簾內有翠玉碰到杯子的清響。
許久,簾內傳來男子冰冷的聲音:“你本不該再出現的,京城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
“萱萱!”
趙令詢飛身而來,儘管及時拉開了沈青黛,可胳膊上還是中了一劍。
翠蕪見沈青黛方才幾乎要被刺中,頓時大怒,她雙眼通紅,下手變得狠厲起來。“咔咔”數聲,身邊兩人手臂生生被反轉到背後,一臉扭曲地慘叫。
濃郁的血腥氣,讓沈青黛瞬間清醒,她扶著鮮血直流的趙令詢,慌張地用手捂住他受傷的胳膊。趙令詢因失血過多,臉色慘白。
沈青黛聲音有些顫抖:“趙令詢,你怎麼樣?”
趙令詢依舊把她護在身後:“無礙,放心。”
“咚咚咚”,如歸樓門外,整齊的腳步聲響起。
儘管隔著厚厚的木門,雙方都能感覺到來勢洶洶,就如即將到來的暴雨,無可抵擋。
蒙面人一聲冷笑:“我們的援軍到了,看來,你們的人,頂不住了。”
趙令詢嘴角一揚,淡淡道:“未必,我們賭賭看,來的是你的人,還是我們的人。”
蒙面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們知道了,怎麼可能?”
如歸樓大門開啟,一群身穿黑甲之人齊齊湧入,很快穿過客堂,將整個現場圍住。
趙令詢微揚著頭:“陳大人,看來是我們贏了。”
蒙面人聞言,緩緩抬頭望向趙令詢,一雙冷沉的雙眸,驚愕中帶著不甘。
風捲著樓外的枯葉襲來,陸掌司身披金甲,手持長槍,槍尖殷紅滴落一路。
他目露寒光,長槍一指:“不管你是誰,今日,你跑不了了。”
蒙面人長嘆一聲,閉上的雙眼緩緩張開,他也不再隱藏,伸手摘掉臉上的黑布。
正是羽林中郎,留行門的陳瑞。
滾滾烏雲席捲而來,灰色的天際,閃電劈開雲層,雷聲滾滾,大雨如注。地面經雨水不住沖刷,很快低凹之地,形成一個個小小的蓄水池。水面粼粼,踏過一地紛亂。
此次行動,共抓獲留行門一行二十餘人。
中亭司大獄明顯放不下,陸掌司做主,讓周方展帶回鎮撫司審問。京城治安,他有協理之責,何況他本就身負皇命調查留行門。
回到中亭司,陸掌司已經脫掉鎧甲,換上官服。
風住雨止,庭外依舊霧濛濛一片。
他坐在椅上,拿起當年的舊案宗,久久望著中亭司大門,喝了半壺酒,又盡數傾灑在地上。
他想,他此生已無甚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