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忍不住一記白眼:“我問你,周方展今日可在?”
王千戶整理著領口:“你們找周大人啊,早說啊,搞這麼神秘。他酉時不到便被侯府的人叫了回去,說是侯爺身體有恙,急需他回府一趟。”
趙令詢觀他神色,未見有異,聽他呼吸平順,並未見有多大起伏,不似有撒謊之狀,便對著沈青黛點點頭。
沈青黛想了想,問道:“留行門一眾人,近日可有異常?”
王千戶不屑一笑:“一幫階下囚,都被拘著呢,能有什麼異常,還能插翅飛了不成。”
趙令詢冷聲道:“靖安侯病重,周方展不在,鎮撫司便有你負責。我勸你還是看牢些,萬一出了事,背鍋的可是周方展。”
王千戶見他神色嚴肅,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可神情不自覺緊張起來,不受控制地點著頭。
出了巷口,沈青黛嘆道:“靖安侯還真是思慮周全,一下就控制住了咱們兩大助力。”
趙令詢看著逐漸暗淡的天色,轉頭道:“萱萱,今晚必須要找到周方展。我想……”
沈青黛知道他想說什麼,不等他說完,便道:“我陪你一起。”
如今的靖安侯府,料定已不是數日前去的模樣,趙令詢不敢讓沈青黛冒險。
見趙令詢遲遲沒有答應,她拉過他的手臂,仰頭望著他,明亮清澈的眸中帶著溫柔的笑意:“趙令詢,我們說好的,要一直在一起。”
趙令詢不再猶疑:“好。”
沈青黛也知,靖安侯府如今不同往日,她自然不敢輕怠,特意回中亭司將自己的軟絲繩,百花針等帶上。
夜晚的靖安侯府,質樸冷清的院落中,不見了往日的清靜,幾隊黑衣人來回巡視。
兩人趴在牆頭,細心留意黑衣人巡迴交換的時辰。
等了片刻,兩人方欲跳下去尋周方展,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大門走了進來。
來人竟是孫尚儀。
門口的守衛一見孫尚儀,立即恭敬地帶著她往內走。
沈青黛眼神盯著孫尚儀,看著她走向了書房。她才幽幽嘆了一口氣,便被趙令詢凌空拎起,輕飄飄地落在屋頂之上。
她抬頭望了望趙令詢,只見他朝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順手拿去屋頂一塊小瓦片,示意她朝下看。
兩人從洞口望去,只見昔日形若枯槁的靖安侯正神採奕奕地端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著茶。
“你怎麼現在來了,她這是不放心?告訴她,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很快,她便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
孫尚儀面無表情道:“娘娘想知道,是不是你派人去了登州,刺殺肅王世子,還有那個沈姑娘?”
靖安侯不緊不慢地飲著茶:“兩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用得著你這個時辰特意跑來一趟?”
孫尚儀重複道:“娘娘只問,是不是你,他們如何了?”
靖安侯已經有些不耐:“她這是怪我自作主張,那當初她要殺卓凌的時候,可曾問過我啊?”
他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語氣不好,放下茶盞道:“鎮撫司內被抓的那些人,讓她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暗衛,明日時辰一到,便會將那些人全部放了,以備不時之需。”
孫尚儀道:“說起這個,娘娘正好也有一句話。那個陳瑞,不能救。”
靖安侯一臉詫異:“為何?陳瑞對她忠心耿耿,不是她最信任之人?”
孫尚儀不屑道:“兩年前,他曾揹著娘娘,獨自去登州殺了一個人。娘娘說,這樣的人,不能留。”
靖安侯盯著孫尚儀:“你這是,在警告我?”
孫尚儀淡聲道:“不敢。只是娘娘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已經提醒你了,你做了,便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靖安侯大笑:“我這輩子,為了她,殺的人還少嗎?區區一個肅王世子,我還不放在眼裡。”
孫尚儀搖頭:“不,不是肅王世子,是沈姑娘。”
靖安侯眉頭微動:“那個小丫頭,倒是機靈。本來,我是不想殺的,可誰讓她那麼礙事呢。”
孫尚儀抬頭,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靖安侯。
她太冷靜,冷靜得讓靖安侯突然有些心慌。
終於她緩緩道:“那丫頭本名叫萱萱,出生在登州,如今已年滿二十,是侯爺您的親生女兒啊。”
屋頂之上,星空流轉,沈青黛一陣目眩,渾身血液一下凝固,像寒天冰地的雪人,呆愣愣地立在原地。
孫尚儀話音依舊未落:“您看,您又傷了貴妃一次。明日,侯爺可要努力了,萬不可再讓貴妃傷心了。”
第124章 人間一世(完)
夜涼如水, 頭頂一彎月如鉤,屋頂的風拂面而過,吹得人心生寒。
沈青黛緊閉著雙眼, 原來自她出生那刻起,就註定她這輩子無法像正常孩子一樣, 能擁有父母全部的愛。原來這世間多的是夕夕成玦,卻難見一夕圓滿。
趙令詢滿眼心疼, 伸手將她攬在懷中, 溫暖的懷抱讓沈青黛無比貪戀。
“啪”的一聲, 茶杯摔碎在地上, 濺了一地狼藉。
屋內傳來靖安侯低吼:“你說清楚, 她是誰的女兒?”
孫尚儀冷靜道:“二十年前,你離開登州之後,她便發現有了身孕。您明知她在方家的處境, 卻依舊一去不返。您可知那些日子她是怎麼過來的?方家人把她當搖錢樹,竟想著要把她送給那個半截身子要入土的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