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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至尊 第409章 綠野風煙(其之四)

海波幫的人一共來了七個,其中最瘦弱的兩個也是一身顯眼的疤痕,這兩個人往樓梯處一守,那自然能唬住相當一些人。

只是那些人中,卻很難包括江湖人在內。

留下疤痕的舊傷,若在臉上那還罷了,若在四肢簡直就是告訴別人這人曾經重創過,除非對業藝極有自信的江湖人外,絕不會輕易把這些舊傷展出來。

而如果真的業藝不凡兼自信滿滿,那這樣的人更不可能滿足於混進一座官兵管得太平的城池裡的小幫派。

所以當這七個人吆五喝六地跑進這間酒肆的二樓來找晦氣的時候,除了陳至這一桌外,這層樓仍有兩桌江湖人,卻沒有人展現出一點對這些傢伙的害怕來。

本來不怕,要如何演得好像害怕一樣?

這一點對陳至這一桌上包括這位自稱出身卓然山藏雪峰的邊望成在內的四人來說自然也是一樣。

這七個人闖來的正是時候,陳至這一桌上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經此一鬧好像被風吹走一般,就連剛才躍躍欲試的邊望成也又懶懶坐好,用筷子夾起來鹽泡黃豆就著酒又繼續喝了起來。

海波幫最壯的漢子肩上扛著一條不知道哪裡找來的粗棍,更不知道為什麼有這等閒工夫把這條粗棍上打進了好幾根鐵釘,光看這漢子把這條棍子搭在肩上還需要調整位置便可知道這條棍子對他來說必然極不趁手。

陳至這一桌有四個人,之前提到“閉眼太歲”的那桌江湖人也有四個,另外一桌則是一老一少兩個人。大抵給他們通風報信的人只說了那桌有四個人,海波幫的壯漢環視了一週,先便不再看一老一少那桌,然後不知道是看陳至這桌上有師湘葙這名少女還是因為這桌點了滿多螃蟹更像是紈絝子弟請客,終於“排除錯誤選項”,只專門盯著那桌江湖人了。

另一桌的一老一少已經把目光移了過去,邊望成也已經望了過去,一旦這夥敗興而又不知所謂的人不來找自己的晦氣,這三人似乎都想看熱鬧。

席子和多少能夠理解邊望成的想法,這夥人敗了邊望成的性,邊望成自然期望著這夥人能還他一個熱鬧,這種想法自然而然。

陳至則是沒有多大興趣看那邊的熱鬧,一旦邊望成沒有興趣出手,他總算是逮著機會從師湘葙的手下奪只螃蟹來嚐嚐,他是管錢的人,撈回這點兒本對他來說和邊望成這位突然冒出來的“七大派”弟子差不多重要。

海波幫的七人幾乎已經篤定必然就是那四名江湖人漢子說了放肆的話,最壯碩的那個漢子圍著那桌繞了半圈,見沒人理他,乾脆停下,把肩上扛著的粗棍交給另一名海波幫的惡漢子,從這桌上用三根指頭便捏起來一隻銅樽。

壯漢子雙手一合,把那隻銅樽捏得嘎吱作響、變形深陷,不一會兒便將一隻已經印上明顯指印的銅樽往桌上重重一扣,扣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沉悶響聲來。

這個壯漢身高快有九尺,身形本來就駭人,顯露的這手指力也足以讓一般小門派中的好手側目,這桌江湖人裡起碼就有兩個年輕人已經露出凝重之色。

壯漢顯露了威風,才肯繼續自己的話,他說話也彷彿是用力將字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我剛才聽說,有人搬出本幫的名號來壓人,居然沒能壓住。

我不知道四位是哪條道上的朋友,四位人既在建安城裡,就還請掂掂念著身下一雙腳是踏在哪呢。”

這四個江湖人中有一個年紀長的伸掌止住另外三個人,他沒有應這名漢子的話,只是把這漢子捏出指印的銅樽抓在手上,把玩一般耍了起來。

他這一耍,那名海波幫的壯漢一雙眼睛看著這隻酒樽,越瞪圓,他很快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因為那隻酒樽雖然沒出多麼響亮的聲音,卻在這個中年人一雙看似又細又弱的十指中爽快地變形起來,就像這隻酒樽不是銅鑄成而是乾脆由泥捏成的一樣。

中年人直把這隻酒樽捏成了個兩寸見圓的銅球,才停下手把它擺在手掌中向海波幫壯漢一亮,開口溫和道“本派素來敬重海波幫好漢,不知道有什麼誤會,讓這位朋友不滿了?

尊駕又是海波幫哪位當家底下的好漢?!”

壯漢其實自己便是海波幫新晉的六當家於老六,可他看見了這一手功夫已經知道這桌江湖人來歷本領不凡,自己唐突了這夥人,若是自承了身份別說必然讓幫派跟著丟臉,萬一惹了這位高手盛怒,只怕是想避禍都來不及。

光是這中年人捏銅樽的這兩下子,於老六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近在眼前的這幾根手指往後一探在自己腿骨上一抓,自己一條腿今後是能用還是不能用。

於老六吊著自己一顆心,儘量地讓間已生的冷汗不從額邊滑下來,用一種極其生硬的腔調失魂般答道“我、我姓於,是於幫主底下的人……”

他本身是海波幫的六當家,不自承當家身份的前提下,便說自己是於幫主底下的人倒也不算是騙人。

中年人也不知道是否去想了這說法背後的花巧,他點了點頭,倒是沒再追問,只道“原來是於幫主手下的本家紅人,難怪朋友氣勢不凡。

只是凡事若要聽到風吹草動,便來擾人清閒,也不大好,不是嗎?”

“是,是……”於老六哪裡敢說個不?慌忙接道“……我是個粗人,方才豬油蒙了心,一時糊塗,沒顧上自己有多失禮。”

中年人又點起頭,道“嗯,我也未曾怪你。

在下彭勝,在修禪八門中有個長老虛職,算起來也算和貴幫於幫主喝過酒,交情應該算是不錯的。

如今我已經亮明身份,還望這位姓於的兄弟能夠誤會冰釋,明白我絕不可能看小貴幫。”

彭勝這名號報出來,於老六隻感覺腦中如同炸開一般,因為這個名號在如今的揚州不可謂不響亮。

在曾經的揚州,被“四山兩宗一府司”七大派中的殊勝宗無我堂座法卻形扶持而在揚州澇災後重興迅,隱隱有大門派之勢便是嶺天龍的金山派。

而在金山派因為兩大禍亂而人丁凋零、腦殞命的現在,和稍顯衰敗的殊勝宗無常堂座邢不一盟好的佛學門派便是曾從揚州分出,後因某種原因全數遷進交州地界的修禪八門。

修禪八門這個名號陳至也曾聽說過,不過卻是因為另一種原因,從一個對江湖其他方面都沒什麼興趣的人口中聽到的。

向陳至提到過這個門派的人正是兗州知風山通明山莊凌家三爺“試劍怪物”凌絕,他向陳至提到這個門派,正是因為若提到欲界之中的刀法鋒藝,出自修禪八門的“五虎斷門刀”便是繞不開的一項。

修禪八門、五虎斷門刀、姓彭,這三項之中任意兩項物事加在一起,已經足以讓欲界江湖中任何人另眼相看。

正如如果一個人說自己會用歸真劍法的“寒星一點”、姓凌,也一定會被天下劍者另眼看待一樣。

於老六的冷汗已經再止不住,彭勝已經向他表示寬大,他卻覺得自己實在根本已經從地府走了一遭。

修禪八門的刀法固然化自殊勝宗禪刀,他們的拳掌功夫也不乏一門從殊勝宗悲歡把功夫化出的功夫,於老六現在既已知道彭勝功夫,自然想到彭勝把酒樽捏成銅球的功夫便是那一項“五虎喪門抓”。

這怎麼能不讓於老六從脊背涼到下面?他本來怕這古怪的指勁摸他大腿一把便要一條腿廢掉,認清人家彭勝的功夫後卻更自然地想到即便人家手向下一探,怕也不是摸向大腿骨而是要摸到腿邊去,到時候廢掉不是一條腿,卻合該是他整個人。

作為一個男人,絕不會想落得那種悲慘的下場。

彭勝畢竟已經原諒了於老六,彭勝還笑盈盈地對他說道“其實這樁誤會你雖然找錯了人,卻總算找對了地方。

剛才確實有人完全沒有理會貴幫的名號……”

說到這裡,彭勝的雙眼狡黠地一眯,他食指一點,指向了陳至這一桌上的“雪峰雙獅”之一邊望成,繼續說道“就是那位兄弟,完全沒把貴幫的名號放在眼裡。

只因為那位兄弟報出了個比彭某還了不得的名號,他說自己出自七大派之一,道統‘四山’之中的卓然山藏雪峰。”

於老六這下完全不知道該接什麼,卻萬萬不敢不接好不容易才原諒了他的彭勝的話,只諾諾道“七、七大派……

……這、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