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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至尊 第434章 祟言、夜說(其之一)

就在陳至在百花谷中初見南宮勝男之時,交州另一處的深林之中一處平地之上,正有三個人在他們點起的篝火旁邊坐著。

這三個人是兩男一女,他們三人雙眼與其說不離篝火,不如說是不離篝火旁邊,用木棍插在火旁的東西。

三人都在四十多歲上下,其中最顯年輕的男人也許是在三人之中定力最差,又也許是在三人之中肚子最餓,在香味越來越濃的時候他第一個不自覺嚥了一口口水。

三個人六隻眼睛盯著的,乃是四根用粗棍穿起來的烤魚,每條魚都有兩尺長,剖了腹去了鱗,丟在火上烤了一陣後甚至從刮下鱗的地方能淌下些油滴來。

因為穿好的魚是斜在火上的,這些油滴一旦滑下來倒也滴落不到木棍上,而很多幹脆滴進了火中直接被蒸騰成氣,還要激起一兩點如蟲子一樣升騰飛出的火星來。

這些滴落下去的油滴便是香氣的來源,也是讓人咽口水的罪魁禍。

女的突然來了一句“該動一動了”,她說這話的時候不光是動口,手也真的第一個去動了那四串魚中她伸手能及的兩根,將之翻了翻。這個女人似乎並不擅長做這種事,第二條魚翻好面後差點沒有插穩,險些讓它落到火中去。

更為沉穩的男人翻動了剩下的兩條。

這三個人正是“憫生宗”中五大護法法王中的三人,沉穩的男人號“分別法王”,嚥了一口口水的男人號“諸相法王”,女人則號“唯名法王”。像這樣的三個人半夜出現在這深林裡,自然不是專程來烤魚的。

前宗酋聞人達不知所蹤之後,“憫生宗”群龍無,彼時的“正智法王”擅篡宗酋之位,因為其他人不愛動腦,也便由了他。

新任的宗酋懸空了“正智法王”之位,第一件事是安排其他四名護法法王潛伏交州各地,並設法安定下來,至於護法法王當年所收的弟子,既養不起又顯出不可信任的則趁早殺了滅口。

當年把交州江湖弄得天翻地覆的“憫生宗”,就這樣在幾天之後化整為零,只給戰勝他們的以百花谷南宮世家為的交州群豪留下各處的屍體,顯出“憫生宗”在宗酋聞人達吞敗失蹤後陷入“內亂”,這個宗派在交州惹出的事情從此也便告一段落。

其他四名護法法王本來並不怎麼服這位新宗酋——即原“正智法王”——只是在四人分別隱藏身份遁於交州各地後的前幾年裡,這位新宗酋四處奔走,為其餘四位護法法王聯絡、鎮服手下弟子並將可能背叛者誅殺留給追查“憫生宗”的群豪,還為四人的潛伏提供不少幫助。幾年過去,四名護法法王其實多少已經能夠接受這位新宗酋在“憫生宗”的地位。

不過,接受是一回事,能夠喜歡上這位新宗酋與否,則四人各不相同。

這一次被召集來此處相會,“諸相法王”“分別法王”“唯名法王”三人平日起居之處距此相會之地都不近,卻不約而同提前到來,從此點其實便不難看出這幾人便是口上再不喜歡新宗酋,心中卻絕對達不到厭惡的地步。

四條草青都是“諸相法王”從最近的河中捕的,之所以是四條而非五條,“諸相法王”自己稱是沒給新宗酋留一份的打算,其實這點反抗的表示已經是“諸相法王”能夠做出的最大限度厭惡表現了。一旦新宗酋真的對“諸相法王”提出什麼要求或者命令,他這個人其實便只有四個字“唯命是從”而已。

魚已烤好,“諸相法王”將其中一串烤魚移到離火稍遠的地方,剩下三串則由他分給“分別法王”“唯名法王”和他自己。

魚已可食,“諸相法王”重新找了位置坐定,開口道“我仍然不喜歡這個宗酋。”

“唯名法王”哼了一聲,似乎都懶得駁他,對到手的烤魚她只淺淺嘗了一口,也同樣不置可否。

“分別法王”倒是樂於和“諸相法王”閒聊,反問道“難道你比較懷念聞人達或者‘災主’在的時候嗎?”

“諸相法王”想了一想,大咬一口烤魚,答道“那倒不是……當時聞人達落敗之後不知去向,也沒管大夥死活,我已經不認他做宗酋。

‘災主’更是隨心所欲,當年離開宗門,創立‘憫生宗’都是聞人達的點子,‘災主’只是坐享其成,對於旁的完全不管不顧!

但是,我們四個好歹都是當年殊勝宗裡一起叛出來的,宗酋他算什麼……你說聞人達當年為什麼要找個百越族的山越之民入夥頂了‘正智法王’的缺?”

“……因為他夠強吧,而且現在想想別管他的計劃怎樣,除了他我們也沒人能給聞人達想計劃和方向。”“唯名法王”終於接話,她對“諸相法王”的不解實在不以為然。

她尤其覺得好笑的是,明明“諸相法王”自己說著說著都開始一口一個“宗酋”,而對前宗酋聞人達一口一個“聞人達”了,這漢子卻在口頭上堅稱自己厭惡新宗酋。

“分別法王”這時問道“這次不光我們,‘真如法王’也要來。你們有沒有聽過宗酋說是為了什麼?我們可很久沒有像這次這麼像回事的動作了。”

這個問題讓“唯名法王”和“諸相法王”都停下了享用手中烤魚的過程,他們兩個同樣想要弄明白這件事。

“唯名法王”猜道“聽說他讓葛其是帶著一個老鬼以及來投效那個老鬼的一對母女去‘踟躕海’試藥了,我接到召集之令是在昨日,從時間上看可能是終於要跟我們解釋這件事?”

“諸相法王”大點其頭“都說‘踟躕海’有人去後窺到的幻象是神奇武功,那個老頭兒說的話不像是可信的,不過如果他真能有本事搞出避免‘踟躕海’負面影響的藥物,那說不定佔據此處‘秘境’真能成為我‘憫生宗’再起之資。”

“分別法王”沉思片刻,又道“有沒有可能其實沒有那麼大的動作,宗酋只是想推一個人選繼了空懸多年的‘正智法王’?你看,若宗酋掘了合適的人才,那必然是我們不認識的人,他自己本來就不是殊勝宗出身的人了,自然有這層顧慮怕我們不認,乾脆把我們聚集起來。”

“只怕兩者都是!”

遠離篝火之處響起一陣男聲接話,三人循聲看去,一個男人已經走近。

“分別法王”稍點一下頭便算是打過了招呼“‘真如法王’。”

“真如法王”也不客氣,直接和三人一樣盤腿坐下,自己取了那串剩下的烤魚,接道“新宗酋差人來的時候我順道問了一句,來的人雖然不清楚,不過也有猜測,聽他的說法既和‘踟躕海’之事有關,也和‘正智法王’之座空懸多年有關。”

說到這裡,“真如法王”笑著對其他三人道“我素知各位頭腦都不好用……對於三位沒有多問一嘴這事我可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句話說得“分別法王”“唯名法王”無言以對,“諸相法王”則怒得瞪圓了雙眼“‘真如’!你這老小子是不是覺得我積了十多年德把血性積沒了,不敢揍你?!”

“真如法王”又是一笑,諷道“你那叫做積德?給南中王府的女眷捕魚給她們放生用,這種欺瞞仙佛的活計要是能叫積德,只怕交州遍地都是菩薩。”

“憫生宗”四位潛伏下去的護法法王之中,“諸相法王”是潛伏到了民間做起了捕魚的生意,當現南中王雖然被令入天京城但是其家眷還在後,“諸相法王”乾脆就專門為王府信佛女眷捕魚,任這些女眷去放生。乾聖初年冬,南中王被令離京就國回到交州,之後南中王本人也成了“諸相法王”的主顧,加入了勒令“諸相法王”捕魚再行放生的行列。

“真如法王”拿“諸相法王”吃飯的活計來笑話他,其中字字都是事實,“諸相法王”便是能搬出南中王本人也在其列的說法來稍還一嘴,又哪裡有辦法能徹底反駁?

“分別法王”的關注點回到“真如法王”的說法本身,問道“你說宗酋找到人選替補他空懸的‘正智法王’,那會是什麼人,為他去研製什麼‘踟躕海’藥物的那個老鬼嗎?”

這下“諸相法王”又有話接,趕緊藉機脫離窘境“我討厭那個老頭兒,他不是連武功都不會嗎,怎麼接任‘正智法王’?!

讓和這老頭兒混到一塊去的葛其是那小子接了‘正智法王’還更好些,他那手雙短杵和腿法相合的功夫還有點東西,又是聞人達的弟子,他替補上來我們和他相處也更舒服點。”

“真如法王”似乎覺得好氣又好笑“‘諸相’,我似乎光聽見你說討厭這個傢伙、討厭那個傢伙,沒聽你說過喜歡哪個傢伙,你哪天能不能讓我漲漲見識?”

“唯名法王”趁著“諸相法王”還沒作,趕緊把話題再緊緊引回正題“那個老鬼其實也有點道行,他搞出來的‘問命師’不是武功本來就堪堪可以追上葛其是了?

雖然是那個姓凌的小丫頭願意配合,老鬼倒是真的給她出了一套去除‘問命師’人性、可以用‘四住動心咒’控制其行為的辦法,甚至讓她在被操縱之下相當程度保留了原本戰力。

如果那個老鬼跟那丫頭許諾得不差,最終‘問命師’身上所加的藥物改良,‘問命師’該是能揮全力,甚至能比原本實力更上層樓。”

“諸相法王”哼了一聲,沉聲道“我也不喜歡那個叫凌有容的丫頭,不是說‘問命師’是她的親孃?拿自己兒子作為條件,求著來歷不明的老頭兒把自己親孃變成這個樣子的女人,算個什麼東西?!”

“諸相法王”隨口的一句話,揭破了“問命師”和懷抱嬰兒的女子最悲哀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