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我搶奶奶錢包這事兒我總得交代清楚。我就跟我媽實話實說了，我媽一直在一旁默默的抹著眼淚聽著，一句話都沒說，當然，也沒打我，就是一直不和我說話。
當天的傍晚，老羅家二大媽就跑著來我家，傳來了剛剛得知的新聞，我們家到姨奶奶家有一條河，中午有一輛公交車從橋上栽了下去，車上當時就死了七個人，傷了十多個。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攔住我奶奶上那輛車，我奶奶應該就是裡面的一個。
我媽連飯都沒吃，拉著我去跟我奶奶說這事兒，我奶奶那大眼珠子瞪得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這才一拍腦門兒，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炕上。“怪不得算命的說，我要得著這孩子的福呢！這孩子是救了我命啊。。。。。。我還。。。罵孩子半天。。。你說這。。。”話沒說完，就哽咽的抹了眼淚，我也跟著哭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這委屈也不算白挨。
我奶奶從兜裡掏出2o塊錢給我，讓我去買話梅糖。我本來是拒絕的，我媽卻拿了過來，塞在了我的兜裡。囑咐我奶奶最近先不要出去，免得又有什麼危險，就拉著我回家了。
我們剛出奶奶家門沒走幾步，就路過了楊站長家門口，正巧裡面走出幾個人。除了楊站長還有兩個中年女人。我媽客氣的和楊站長打著招呼。看了看裡面的倆女人，其中有一個眼熟，是我們這邊的一個老街坊，另一個眼生，應該不是本地人。幾個人點了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誰也沒說話。
沒過幾日，楊站長來我家了。我們剛吃完飯，我和弟弟坐在屋子裡玩。我媽出去串門兒了。我們農村人都特別喜歡串門兒。八九十年代，晚上的娛樂專案也少，大家就是晚上吃完飯，都得去左鄰右舍的街坊家坐一會兒，聊會兒天，侃會兒大山。在農村，串門兒也是一種聯絡感情的方式。
楊站長也經常來我家串門兒，這天晚上他來了，但是不是來聯絡感情的，也不是來八卦的，是來求我爸爸幫忙的。為什麼呢？因為他要搞物件，他閨女兒子都不樂意。
“啥？搞物件？！您這是。。。自己認識的。。。還是人家給介紹的？”我爸聽他一說也挺驚訝，“不過也是，我嬸子也去世那麼久了，您又剛五十多歲，是應該找個伴兒。”我爸說著，就順勢接過了楊站長遞過來的香菸。是的，我爸現在是明目張膽的宣告戒菸失敗了。
“哪兒人啊？誰給您介紹的？”我爸問道。“外地的，但是離咱們家不遠，也就七八十公里。人不錯，也年輕，比我小十多歲，跟你差不多大。咱們村兒老李家的那媳婦的遠房表妹。”“行，條件挺好。年輕好啊！能照顧您。咱們再過個二十來年就得靠著老伴兒了。”
“我自己是相中了。。。她人也敞亮。。。她也挺樂意。。。沒那麼多事兒。。。就是。。。響子和小雙他倆不願意，一直攔著。我說，看看你能不能勸勸他們。”楊站長一臉為難的說。
“響子沒問題，我感覺我能說通。小雙。。。小雙夠嗆。。。您那時候攔著她和。。。現在不好和她講。。。但是這事兒，也依不了她們！我就沒聽過，誰家老子結婚，還得聽兒子閨女的！”我爸慷慨激昂的說了一大堆，楊站長連連點頭。我爸拍著胸脯子跟楊站長保證，肯定能做通響子兩口子的工作，楊站長才放心的回了家。
“什麼？楊站長要結婚？”我媽從外面串門兒回來聽我爸這麼一說，除了詫異之外，還有點不良情緒。“你們這些臭男人啊！就是這樣，閒不住，忍不了。這過了二十多年的媳婦剛去世沒兩年呢，這又要找！你們這幫男的可真沒良心！”我媽碎碎念著。
“行行行！你別廢話了。那人家剛五十多，人家怎麼就不能找了！再說楊站長收入也好，條件也不錯。找了怎麼了？誒～人家還找了個小媳婦兒，比他小十多歲，說是跟咱們倆差不多。”“什麼？！他這是老牛吃嫩草啊！”我媽陰陽怪氣的說道。“怎麼著？老爺們兒就是比你們這幫老孃們兒好找。我們這歲數一找咔咔咔，都是年輕的。你們這歲數一找，那就得六七十的老菜梆子了！”我爸爸得意洋洋的說著。“滾蛋！”我媽罵了他一句。
“那明天我下班去把響子和他媳婦叫咱們家來吃飯？”我爸問道。“行吧。。。那我明天多買點菜，請假早回來一會兒預備飯。”倆人商量好明天的事兒，這才休息。
第二天晚上，我們家的鴻門宴開席了。。。
“二哥，您今天找我們來，是要當說客的吧？”響子和他媳婦小慧剛坐到飯桌上，飯還沒吃，響子就張口問我爸，我爸笑了一下，打著哈哈：“那可不，能幫我叔跟你們說兩句的也就我了。”響子笑了一下，看了看他媳婦，回頭問我爸：“我爸怎麼跟您說的？”我爸給響子酒杯裡倒滿了酒，“你爸說他要找老伴兒，你和小雙都不同意。讓我給你倆做做工作。”“您知道他找的那人啥樣嗎？”“你爸提了一嘴，說是外地的，但是人挺好。”響子喝了一口杯裡的酒，咂了一嘴：“我不是不同意我爸找，畢竟兒子女兒再孝順，也不如有個知冷著熱的老伴兒強！我媽去世時間也不短了。。。其實，我能接受。但是。。。”“但是什麼？”我爸追問道。
“您知道那女的多大嗎？”響子問道。“聽說跟我和你二嫂差不多大，四十來歲？”“對啊！比我爸小十多歲！您說這個年紀。。。合適嗎？”“那怎麼不合適啊？那年輕還不好啊！年輕能有力氣照顧你爸爸，難道找個比你爸還大的？誰照顧誰啊？”我爸替楊站長說著好話。
“來！吃菜！”我媽又炒了一盤菜，端了上來。讓響子媳婦吃飯，“響子，你給小慧夾菜啊！到嫂子家不許客氣！”我媽熱情的招呼著。“謝謝嫂子，我吃著呢！”小慧笑著說：“您別做了，這一大桌子菜夠吃了。”“好好，我還有倆，炒完了我就過來。”
“大寶兒，小寶兒，你倆也過來吃啊？”小慧嬸子叫著我們，我們倆正坐在椅子上看電視，“嬸子，您和響子叔先吃吧，我倆不餓。”我回複道。我們小時候家裡來客人，一般是不上桌的，顯得沒有禮貌。一般是人家吃完了，放下筷子下了桌，我們才去吃。我和弟弟也習慣了，平時我爸和那些哥們兒在我家推杯換盞的，我們都不上桌子。有時候他們喝的太晚了，我媽就會給我和弟弟一人盛一碗飯，夾點菜，坐在屋子外面吃完。
“找歲數小的我能理解，誰要有得選不選小的啊！可是我們家這情況。。。。唉。。。不好說。”“怎麼不好說？有話你直說，你有想法不好意思和你爸說，你跟二哥說，我去跟我叔說去。他之所以讓我來勸你，那就是在乎你和小雙的意見。你說，就算是你們真的攔，攔得住嗎？你爸掙得多，工資都在人家手裡呢，你們住的房子也是你爸的，你說真鬧的撕破臉，你們也攔不住！”我爸苦口婆心的勸道。
“小慧，你怎麼想的？”我媽把最後一個菜也炒完，端到了桌子上。然後俯身坐到了小慧的身邊。“我？我沒有什麼意見。婚姻戀愛自由，誰也管不著。”小慧說著。我媽笑著點了點頭：“看，還是我們小慧懂事兒。我覺得只要兒媳婦這裡不反對，兒子閨女那裡不是事兒！”我媽一邊說一邊給小慧夾了個大肉丸子，放到她碗裡。“哎呦。。。二嫂。。。我最近。。。我最近不愛吃肉。。。”小慧嬸子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著。“啊？懷上啦？！”我媽幾分驚喜的問道。小慧害羞點了點頭。“太好了！妹子！太好了！嫂子再給你做碗雞蛋湯去！”我媽聽說小慧懷孕了，高興的不得了。“不用了，二嫂。。。您別忙了。”“沒事兒不費事兒！”我媽說著又跑去廚房給小慧做雞蛋湯去了。
“二哥，您看我們家這情況，小慧也懷孕了有三四個月了，我們還沒跟我爸說呢。如果我爸把那麼小的女的娶進門，有沒有想過以後，人家那麼年輕，聽說離過婚，也沒孩子。要是人家也想生孩子怎麼辦？小慧因為和我結婚，跟家翻了臉，以後這孩子出生只能我們自己帶，她爸媽肯定指不上了，我媽也沒了，本來我爸還能幫襯著我們點，但是如果娶個小的，人家要是再生一個。我這孩子誰管啊？！再說，這孫子和兒子差不多大，都在一個院子裡，這日子怎麼過？！”響子一臉愁容的對我爸說。
“你說的有道理。這麼著，我去跟你爸說，她進門可以，保證以後不能生孩子。能和你爸一起給你們搭把手看孩子，這樣，你看，你們能同意嗎？”我爸想了一下，問道。“行是行。。。但是。。。這個萬一結婚之後，說話不算數了怎麼辦？！也沒個保證。再說陌生人住在一起，也彆扭。”響子繼續說道。
說話的功夫，我媽端著雞蛋湯就進了屋。“來，嫂子給你盛一碗，增加營養。”“謝謝嫂子！”“不客氣～這好事兒跟你爸爸說了沒？”我媽問道。響子和小慧一起搖了搖頭。“說！趕快說！讓你爸也高興一下。哦，對了，回頭給你媽也燒個紙，唸叨唸叨。”我媽一邊說一邊給小慧的碗裡盛了滿滿一大碗雞蛋花。。。稠糊糊的。。。鍋裡就剩湯了。。。
“小慧兒，這事兒你有啥想法，你就跟二哥二嫂子說，只要能同意你爸再婚，剩下的條件你們提，讓你二哥去跟他說。”我媽看著小慧說道。小慧低頭吃了一口碗裡的雞蛋：“嫂子，我想讓我爸再給我們置辦一所房子，小點舊點都沒關係。我想分開住，別太遠。也能相互照顧，也沒那麼多矛盾。您看這事兒行嗎？”“太行了！還是妹子想的遠！這房子必須置辦！就是不衝你們，還得衝咱肚子裡這乖寶寶呢！我去跟你爸說！”我媽笑著應和著。“響子呢？你還有什麼想法嗎？”我媽又問道。“沒有啦。聽小慧兒的。”響子笑著舉起了酒杯，提一個：“謝謝二哥二嫂的款待，還幫我們家忙活，這麼多年沒少讓你們操心。”“這話說的，太見外了！你爸爸也沒少幫襯你二哥啊！都是相互的！”就這樣，幾個人高高興興的吃完了飯。
飯沒吃完沒過兩天，楊站長又來了，這次還帶個女的。這女的我看見過，就是上次和我媽路過他家時看見的。人長得挺精神，雖然長得不白，但是雙眼皮，不難看。燙了個小花捲，瘦瘦的樣子，人很開朗，也挺大方，就是。。。就是抽菸。。。我很少見女人抽菸，她剛到屋坐下，我爸拿煙一讓，她就和楊站長一人點了一根。一點兒都不帶推辭的，從這上面看，這女的挺真實，一點都不裝。
“這就是我物件，我帶給你們看看。”楊站長對我爸媽說，“您好，您好。”我爸我媽趕緊給他們端茶倒水。“大寶兒，過來叫奶奶。。。”我媽吆喝著我。“奶。。。奶？”我有點猶猶豫豫的喊了一聲。“哈哈哈”楊站長笑了，“怎麼叫的這麼心虛啊？”我也笑的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太年輕的奶奶了，沒見過。”“哈哈哈，我媽也笑了，沒見過以後也得叫，她以後跟你楊爺爺結婚，按輩分就得叫奶奶。”我媽摸著我的腦袋笑著說。我也笑著點了點頭。
“年輕什麼啊？！我也四十多了。不年輕了。”這個新奶奶也笑著說。“我姓古，你以後就叫我古奶奶就行。”“好嘞！年輕漂亮的古奶奶，我知道啦！”我故意插科打諢的嬉笑著說道，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說完我就轉身去看電視了。
“老二，你跟響子他們怎麼說的，他們什麼意思？”楊站長直入主題，向我爸問道。我爸抽了口煙，又看了看我媽，說道：“響子和小慧同意，就是有倆要求。”“什麼要求？”楊站長迫不及待的問道。
“嗯。。。你們得答應他們，結了婚之後。。。不能生孩子了。。。”
“什麼？他說不讓我們生孩子？”楊站長一臉錯愕的問道。
我爸點了點頭，“您跟我古嬸得商量好，咱們也先說好，不能糊弄人家響子和小慧，小慧是個實在的好孩子，不能傷人家心。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們別騙人。。。”
古奶奶看了看我爸，也吸了一口煙，緩緩的說道：“嘖。。。生孩子這事兒。。。我還真是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