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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年的我 第124章 虛驚一場

我最近一直特別倒黴,那天放學往回家走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家停在路邊的車上,把鼻子磕出了血。因為流的很兇,止不住。所以我媽和我爸帶著我去了我們鎮上的醫院。醫生覺得我血流的有點太蹊蹺,就讓我媽準備給我查了個血。這一查不要緊,竟然查出了問題。醫生說我血液檢查指數有點問題,讓我媽帶我去北京兒童醫院找個專家看看。我媽這一聽,都快把她嚇死了,拿著檢查報告搭了個摩托就回了家,剛一進家門就嗚嗚嗚的哭了起來。看見她這一哭,我嘴裡正吃的紅燒肉頓時也不香了。。。

雖然我那個時候不知道我媽說的血液病是什麼病,但是我覺得,應該是個要死的病吧,要不然我媽也不至於哭成這樣。我整個精神也受到了打擊,一直在家哭哭啼啼的。奶奶也哭,非讓我媽他們連夜帶我去城裡看病。但是那麼晚了,醫院門診肯定都關門了,只能等到明天了。

秋秋媽媽和老羅家二大媽一起安慰我媽半天,“北京的兒童醫院是全國最好的醫院了,咱們給孩子去看。找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錢不夠,我們大家幫你們湊!你們彆著急,你們急壞了,孩子怎麼辦?”“對啊!明天去城裡看,咱們這破醫院醫生也不行,技術不過關。”“對!醫生都是嚇唬人,沒準兒一檢查就事兒了呢。”“對!你看大寶,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樣子,不會有事兒的。”。。。倆人你一言我一語道不斷的安慰著我媽,直到快睡覺的時候才回去。

小寶兒也從秋秋家回來了。我爸看見他就急了,照著他屁股給了他倆巴掌,這可能是我印象中我爸第一次打他兒子。“叫你滿處亂說!現在好了,真把你姐姐咒出毛病了!我看你就欠打!”我爸打完他,他委屈的哭個沒完沒了。

我媽哭,我奶奶哭,小寶兒哭,我也哭。看著家裡雞飛狗跳的樣子,我內心有些一些愧疚,都是因為我。

我抹了抹眼淚,“都別哭了!有病就去看唄!哭也哭不好!該吃藥就吃藥,該打針就打針唄!”我對我媽和我奶奶說著。我不說還好,我一說完,我媽哭的更兇了。。。

小寶還沉浸在第一次被我爸爸揍的委屈中無法自拔,哭得那個傷心啊。。。我從抽屜裡拿出來一盒彩色粉筆,那是我用自己攢的零用錢買的,小寶兒一直很喜歡,我都不肯給他一根。今天我把一整盒都給他了。我說:“都給你吧,以後你玩吧,你別哭了。”小寶兒也詫異,兩隻充滿淚花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我頭暈,我很累。我沒有力氣,我想睡了。你們也別哭了。。。”我不知道是哭的,還是我流鼻血流的,渾身無力,腦袋暈脹。於是我邊說邊爬上床,連臉都沒洗,就蓋著被子睡著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媽就把我叫醒了。我媽跟我說今天請了假,帶我去兒童醫院看病。我剛一坐起來,弟弟就跑到了我的床前,“姐姐,這個給你吃。我不吃了,我的都給你。”我一看,他黑乎乎的小手握著兩個煮雞蛋。因為小寶兒自打小都不吃肉,所以我媽每天早上都會給他煮兩個雞蛋。今天他一個都沒吃,都給我拿了過來。“我不吃,你吃吧。”我說著。“不,爸爸說你病了,你吃吧。吃完了病就好了。你看我天天吃雞蛋,所以我不生病。”我笑了笑,“也許吧。”

“小寶兒,你吃你的,媽今天煮的多,給姐姐也煮了。”我媽在一旁說道:“你快吃吧,吃完去上學,我一會兒要跟你姐姐去醫院,你中午回你奶奶那裡吃飯。”我媽囑咐著。但是弟弟就跟沒聽見一樣,還是執意把手裡的兩個雞蛋塞在了我的手裡,然後跑了出去,拿著書包上學了。實話實說,我雖然不太喜歡吃煮雞蛋,但是我還是挺感動的。

北京兒童醫院離我家不算太遠,坐車也方便。我和媽媽中間就倒了一趟公交,就來到了醫院。兒童醫院裡的人啊~人山人海的,樓道里都站不下。全國各地的小朋友都有,很多都是疑難雜症,跑來看病。醫院裡上上下下,滿處都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媽跟號販子那裡高價買了一張號,等了很久。但是醫生還沒看到我,我都有點支撐不住了。我也想哭,但是我怕我媽著急,我就使勁忍著。

終於看到了大夫,醫生給我開了檢查的單子,需要重新驗血,還約了一個鼻腔鏡檢查,還拍了個片子。檢查結果一時半會兒的出不來,我媽怕醫院裡的病毒多,就帶我來到了兒童醫院對面的公園裡等著。眼看著就要到中午了,我餓了,因為我昨天流鼻血流的有點多,走路都跟踩棉花一樣,所以我媽怕我勞累,就讓我在公園裡等她,不要亂跑,她出去給我買回來。我點了點頭,就一個人在公園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拔了花壇裡的幾根野草,編著玩。

“嗚嗚嗚嗚”一個婦女領著一個女孩邊哭邊走了過來。婦女坐在我旁邊不遠的凳子上,一直在不停的哭著。那個女孩看樣子和我差不多大,她看著我正在用草編織著什麼,就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我身邊,看著我。那一瞬間一股濃烈撲鼻的藥味,也隨著她一起撲面而來。我抬頭看了看她,她臉色的是灰白色的,沒有一點血色,兩個眼都深深的凹陷下去了,嘴唇都皺皺巴巴的,瘦瘦弱弱,感覺一陣風都會把她颳倒的樣子。

我用草編了個小兔子,遞給了她,她有點羞澀,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她對我笑了笑,說了聲謝謝。她說話的聲音很小,有氣無力的,要是不使勁豎起耳朵,似乎都聽不到,

“那你是媽媽嗎?”“嗯。”女孩點了點頭。“她為什麼哭?”我問道。“因為。。。我快死了。。。”女孩輕描淡寫的這一句話,直接像一把利劍穿透了我的心。

“為什麼?你得了什麼病嗎?”“嗯,血液病。。。”“血液病?!”我滴個孃親啊!我聽到她說“血液病”這三個字的時候,我全身都跟著顫抖了一下。“和我一樣?”我驚恐的說道。

女孩看了看我,搖了搖頭,也在花壇裡拔了兩根野草,坐在我的身邊擺弄著。“這個醫院不是最好的醫院嗎?這裡不是有最好的大夫嗎?為什麼不能治好?為什麼會死呢?”我看著小女孩,心情十分沉重的問道。她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你不要聽別人胡說,你要相信大夫。誰說你會死,你也不要信!”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情,我努力說著鼓勵她的話,似乎也是在鼓勵自己。

“是醫生說的。。。我快死了。。。”女孩輕輕眯著雙眼看著我,“血液病治不好的。。。遲早會死的。。。”

女孩的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在割我的心,我頓時覺得呼吸都很痛。。。。。。

“爸。。。”女孩忽然抬頭叫了一聲,我這才緩過神來。朝我們走來了一箇中年男人,穿著個藏藍色的西服,瘦瘦高高的。他走過來,低頭就對女孩說:“爸爸給你辦好住院了,走,我們去醫院,爸爸抱。”說著就把小女孩抱在了懷裡,女孩媽媽也站了起來,和女孩爸爸一起向公園門口走去。女孩趴在爸爸的肩膀,朝我揮舞著我剛才送給她的小草兔子,看著我笑著擺了擺手。。。

我在原地直接石化。。。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面對“死亡”這個字眼,恐懼卻又束手無策。。。死亡會不會很疼?會不會很難受?死了之後會去哪裡?爸爸媽媽會不會很難過?奶奶會哭吧?小寶兒?。。。小寶應該不會難過,還應該很高興吧。。。畢竟,沒有人再欺負他了。。。我存的零花錢還沒有用完,我還想讓我媽給我買一頂紅色的帽子呢。。。我的大腦飛的在運轉,想了無數個問題。

“大寶兒。。。”我媽叫了我一聲,我才從剛才混亂的思緒裡剝離開來。我媽一屁股坐在我的身邊:“給你,快吃。一會兒涼了。媽給你買的肉餡的,一肉兜的!”我接過我媽手裡的塑膠袋,裡面三個圓圓的厚厚的餡餅。“快嚐嚐!這叫門釘肉餅!”我媽把肉餅遞到我嘴邊。可是這個時候的我,哪裡還有胃口啊。。。

我很想哭,但是我又怕嚇到我媽。因為我感覺我媽還不知道這個病的嚴重性。我現在還不能和她說。我拿過肉餅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噼裡啪啦的都掉到了餡餅上。“你別哭,一會兒咱們去拿結果,肯定沒問題的。你看你白白胖胖的,哪裡像是有病的樣子。。。肯定是咱們那裡的醫生看錯了!”我媽寬慰著我,但是她的聲音也哽咽了。

度日如年,這個詞我是深有體會了。我們這一天等的,太陽都快下山了,才拿到結果去找了醫生。

媽媽拉著我把檢查報告給醫生,我們倆人翹以盼等待醫生回覆。醫生皺著腦門兒,看著我的各項檢查結果。“嘶。。。”在他嘴角里出了一個嘶的聲音。別看字不多,就這一個字,我頓時就破防了。我忍了很久的情緒,終於控制不住了,“哇~~~~”一聲,我就哭了出來。“醫生叔叔,您可要救救我啊!我還小!我還不想死啊!~我死了我爸媽該傷心啦啊!~我不能死啊!~我還沒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做貢獻吶啊!~我不能死啊!~共產主義還沒實現吶啊!啊~~~~”我一邊說一邊哭啊~~哭的驚天動地泣鬼神的那種。。。

“咯咯咯~~~”什麼聲音?我竟然聽見醫生笑了。。。。。。我來不及合上我正張得大大的嘴巴,用手抹了抹眼淚的淚花兒,仔細看了一眼醫生。醫生果然看著我咯咯咯的笑著。一副想忍又忍不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樣。

“胖閨女,沒事兒的啊!你別害怕啊!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哭什麼呀?”醫生滿臉堆笑的問我。我強忍著淚水,努力吸了吸快流過河的鼻涕,說道:“您“嘶”了。。。沒事兒您嘶什麼?!。。。”“哈哈哈哈”醫生終於忍不住了,半趴在桌子上,皺著腦門兒,彎著腰,笑得不行不行的了。旁邊的女護士,也咯咯咯的笑著,側身對醫生說:“這小丫頭怎麼這麼逗樂兒啊?哈哈哈。”我媽看到醫生和護士都這樣笑了,趕快問醫生:“醫生,結果怎麼樣?問題大嗎?能治好嗎?”

醫生擺了擺手,緩了緩情緒說:“沒那麼嚴重。。。孩子有點貧血,血小板也有點低。但是鼻子確實有點問題。。。”“什麼問題?!”我跟我媽一起問道。

“她鼻子裡面有一個軟骨育不全。我給你比喻一下,這個軟骨就像一扇門,門沒有。本來裡面有個膜,就像門簾子,但是這次意外撞擊之後,門簾子也掉了。所以裡面的血管一破裂,血就會不停的湧出來。。。”“那。。。那以後還能長好嗎?”我媽問。醫生點了點頭:“這種情況的小朋友,一般情況下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軟骨就育全了,所以不用著急。”“哎呀!太好了!謝謝醫生!快把我們嚇死了!”

“那。。。我不會死了吧?!”我使勁盯著醫生問。醫生捏了一下我的臉蛋,笑著說:“不會!共產主義能不能被你實現我不知道,但是不耽誤你給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添磚加瓦哈~”聽到這裡,我含著眼淚笑了,我媽也被逗笑了。

“我給你開一點補血和升血小板的藥,以後讓孩子加強營養,多吃紅肉!”醫生一邊寫處方一邊囑咐著我媽。我媽連連點頭:“好,好,好,可我們傢什麼東西都緊著她先吃,她怎麼還會貧血呢?”我媽納悶兒的問。“體質問題。”醫生回覆著。

“平時注意別碰到鼻子,當然,就算碰不到,天氣乾燥,上火,情緒激動哭鼻子什麼的都可能成持續出血。。。反正。。。儘量避免吧。。。”醫生又摸了一下我的頭說:“你不能淘氣,平時要保護好自己的鼻子哈~”“謝謝醫生叔叔!”我使勁的點了點頭,終於鬆了一口氣,我不會死了。。。。。。

我媽帶著我從醫院出來,並沒有直接坐公共汽車回去,而是帶著我來到了附近商場,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去這麼豪華的商場。我媽給我買了一頂我期待已久的紅色蓓蕾帽。哇~我不但不會死,而且還把那麼久的願望實現了,我感覺太幸福了!

本來以為這是虛驚一場,後來才知道,這是劫後餘生。因為從這以後,我開始了長達幾年的恐怖流血的經歷。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