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戲班之人都說,神仙索技法早已失傳,莫說京城,即便是整個大宣, 知曉其法門的也屈指可數。
沈青黛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孃親這條線索,一連數日,她都盯著著孃親留下的信件,可始終沒有頭緒。
她終是忍不住,瞞著趙令詢,在尚書府門前徘徊多次。可每次到門口,她又都退了回去。
她不知要如何開口, 更不知,公開身份後, 要如何面對這個曾經名義上的父親。
這日,她終於鼓起勇氣,又到尚書府門前。
還未來得及上前,只聽大門吱嘎一聲,沈青黛忙跳了起來,退至街邊。
魏若英方一踏出門,便看到長街之上,身穿雪青衣裙,盈盈而立的女子。
他覺得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幾眼。
過了一會,他才反應過來:“沈大人?”
沈青黛上前福身:“魏大公子,許久不見。”
魏若英疑道:“沈大人,有事?”
沈青黛忙擺手:“無事,只是路過而已。一時有些恍惚,走神了。”
金色的日光灑在魏若英身上,他臉上一瞬迷濛。
他望著院內探出牆點點似星的金桂,聞著濃郁的花香,有些出神:“是啊,如夢一般,怎不令人恍惚。往年,金桂盛開之時,母親便會備下賞花宴,府內總是熱熱鬧鬧的。可如今……”
他喉間酸澀,沒有再說下去。
墨蝶一案,魏夫人雖已為她曾經的罪惡喪命,但她設計陷害庶女,虐殺下人,種種行徑,已令尚書府名聲盡毀,魏若英作為她的兒子,難免無辜受到牽連。
魏尚書近來在朝中屢受彈劾,地位已是岌岌可危。那些往日裡對魏若英畢恭畢敬的公子哥,待他也有所輕慢。
沈青黛還聽聞,魏夫人在出事前,本已打算與戶部郎中方家的二小姐互換庚帖,出了這事以後,方家便矢口否認。
憑心而論,在忠勤伯府的那些日子,魏若英待她還是不錯的。
少時學堂歸來,他偶有幾次送魏若菀一些小玩意,總不忘也給她一份。
每次同他一起外出,她總會格外歡喜。只要她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盯著糖葫蘆,魏若英便會笑著買一串給她。
好幾次三夫人懲罰於她,他總是會不動聲色地幫她,然後揉著她的小腦袋,讓她多長點心。
整個忠勤伯府,似乎只有他,曾真心地待過她,像真正的親人一樣。
沈青黛握緊雙手,低聲問道:“你怪我嗎?”
魏若英低頭自嘲一笑:“我為何要怪你?”
沈青黛輕聲道:“是我揭開真相,導致今日的局面,事後又是我積極替謝無容他們奔走。”
魏若英抬頭,看著眼前容顏嬌麗的姑娘,一雙眸子澄澈而明亮。
不知何故,他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突然就想起來那個總是喜歡跟在他身後,喜歡吃糖葫蘆的二妹。
他苦笑一聲:“我母親之事,與你並無干係。尚書府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你能左右的。說到底,當年之事,的確是母親做錯了。我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對二妹……我聽說,前些日子在宮中,菀兒與你有些爭執。她自幼被母親嬌寵,母親出事,她悲痛欲絕,難免言語有失,還望沈大人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兩年,從忠勤伯府到如今的尚書府。
她曾對魏尚書抱有一絲希望,期待他能對他這個二女兒有所憐憫,可直到她死,都未曾從他那裡得到過哪怕一絲的溫情。
她自以為還算公正的嫡母,為了女兒能搭上肅王府,卻在背地裡算計於她。
曾經羨慕信任的姐姐,對她百般利用打擊。
只有這位兄長,一如既往地寬厚大度,事事以家人為先。
沈青黛柔和一笑:“魏公子放心,魏大小姐的心情,我很理解。區區小事,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魏若英躬身謝道:“如此,多謝。若沈大人無事,那我就先失陪了。”
沈青黛見他要離開,忍不住張口道:“魏公子,請留步,能否借一步說話?”
魏若英一愣,不知她為何要找他,可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茶館雅舍將外面喧囂的世界隔開,方寸之內,餘香嫋嫋飄散。屋外古琴流水般悠揚婉轉,讓人不由得放鬆下來。
沈青黛伸手為他添了一杯茶:“魏公子,今日邀您,實在唐突。不過,我想恐怕也只有您可以與我解答一二。”
魏若英接過茶,疑道:“不知沈大人,所為何事?”
沈青黛轉動著手裡的杯子,緩緩道:“魏大公子想必也知,我是登州人。我年幼頑皮,曾不慎在鄉間走丟,幸得一婦人相助。後來,爹爹讓人打聽,說那婦人正是忠勤伯府的二夫人。當時走得急,未曾道謝。如今因數次出入尚書府,突然間就記起了舊事,便想詢問一下,這位二夫人的近況。”
魏若空有些意外:“二夫人?若是打聽她,為何不送個帖子給到我父親,豈不是更容易些?”
沈青黛臉上有些窘迫:“魏公子,只怕魏尚書現在並不想見我。而且,在貴府查案之時,我並未見到過這位二夫人,便想著,這其中或許有些緣由。我怕,尚書大人未必肯……”
魏若空微微點頭,父親對中亭司並無好感。而且,二夫人……父親並不喜歡提到她。他曾撞見,有次下人不小心提到她,惹得父親發了好大的火。
他想著舊事,臉上突然有些晦暗:“恐怕要讓沈大人失望了,二夫人她已亡故多年。”
沈青黛攥緊手中的杯子,面上訝然:“竟然是這樣,難怪我並未見到她。不知她被葬於何處,等回到登州,我也好去祭拜。”
魏若英極不自然地動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二夫人她在莊子上出了點意外,因此亡故。由於當時不太方便,便葬在了莊子上。二夫人葬身的莊子,與登州府所距甚遠,若要去祭拜,只怕不太方便。”
沈青黛露出不解的神情:“二夫人好好的,怎麼會去了莊子上呢?若是犯了錯,遣回孃家便是。”
魏若英生性敦厚,並不會撒謊,可此事關乎家族顏面,他只是囁嚅解釋道:“陳年舊事,我也不甚清楚。不過,我們魏家並未苛待過二夫人。我曾聽說過,父親曾極寵二夫人,是她生下二妹妹後,自請去莊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