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骄傲与自尊在这一刻被踩在脚底,任她碾压,碎成沙砾。
绝望吗?
那天的念初,也一样。
鲜血溅上她的裙摆,祝菁宜笑着后退,嗓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破碎,像在声嘶力竭地尖叫。
悲哀,癫狂,万念俱灰。
肌肉纤维一根根绷断,连根拔起的剧痛从双腿间撕扯开来。侯叙疼得浑身颤栗,破哑的嘶吼劈开空气,他感受到了屈辱,脸色惨白到底,奄奄一息瘫在沙上,如一条被抛在岸上濒死的鱼。
温红的血在地板流淌,浸染她的脚底,祝菁宜指尖抖,转过头,目光黯黯落在屏幕。
海风刮过脸庞,念初赤裸着站在围栏边缘,脚下是张着大口要将她吞噬殆尽的无底深渊,而她无所畏惧闭上眼睛,干脆利落地向后倒去。
砰——
她短暂的一生就此结束。
空气沉默着,每分每秒都滞涩而漫长,仿佛无形的绳索正在收紧所有人的喉咙。
他们与祝菁宜共同见证了这一幕。
滴着血的匕从手心滑落,她矗立原地,在一片死寂中,一寸寸钉入司崇羽的瞳孔。
“那天的监控是你处理的。”
她抚过他的脸。
药物麻痹了神经,明明她近在咫尺,司崇羽却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只有冰冷的指尖划过脸颊,扼住他咽喉的细微疼痛。
“你们串通一气,给假口供,帮他脱罪。”
“你们都知道,明明全都知道!”
情绪汹涌而来,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哽咽的嗓音断成一节节,她歇斯底里朝他喊。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包庇他!”
司崇羽脸上没有挣扎的表情,只是安静地凝视她通红的双眼。
念初于她,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她需要她,依赖她,也必然成为无法替代的那一个。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了解她的过去,她的处境,她的恨,她的憾。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生日愿望吗?”
当时她说以后告诉他,等到他能帮她实现的那一天。
祝菁宜笑着擦掉眼泪,伸手摸向他的衣袋,掏出那枚银色打火机。
声音颤,也带着一份淌着血的决绝。
“我希望你们下地狱。”
……
拇指磨过齿轮,咔哒一响。
下一瞬炽焰砸落,汽油在地面蜿蜒成河,瞬间被点燃。
火势在屋内疯狂蔓延,热浪翻卷,白色蜡烛如多米诺骨牌接连坍塌,水晶灯在高温中轰然暴烈,棱镜碎片裹着火星倾泻而下,砸进下方熊熊燃烧的地毯,最终融成一片沸腾的赤海,一切皆在熔化,扭曲,湮灭于滚滚浓烟中。
这是她亲手编织的牢笼,将他们困于绝境之中。
司崇羽注视她离去的背影,眼眶渐渐泛红,垂下的右手紧攥着,徒劳地保护着指尾的文身。
那个暴雨夜,她迎来一场盛大的凋零。
而此刻,每一道伤痕,每一处烙印,都成为她身上的盔甲,手中的武器。
她终将在废墟中涅槃重生,手握利刃,准备随时刺向他的心脏,毁灭他。
她的确做到了。
……
下雪了。
不知何时悄然落下,天地间只剩苍茫的白,模糊了边际,无声无息。
祝菁宜仰起头,密集的雪片落在脸上,遮住她的视线,遮住她的来路,连同方向,更看不到去路。
耗尽所有力气与情感的执念,已然在身后那座燃烧的房子里彻底崩塌,她僵立在那里,仿佛一副抽空血肉的骨架,被遗弃在这巨大的荒芜中央。
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已经分不清了。
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雪渐渐漫过脚踝,祝菁宜双眼映着一片白,深深浅浅踩在雪地里,向着那片无边的深渊走去。
她要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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