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节哀顺变啊。”陈公公尖细的嗓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同情,“陛下听闻王爷醒了,龙心甚慰,特命老奴前来探望。王爷的身子,可是南国的支柱,万万要保重才是。”
萧夜澜像是没有听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陈公公有些尴尬,只能将目光转向陈七。
陈七会意,凑到萧夜澜耳边,低声道:“王爷,宫里来人了,是陈公公。”
这句话,仿佛终于触动了萧夜澜的某根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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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陈公公。
“她……”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真的……没了吗?”
陈公公心中一酸,连忙劝道:“王爷,人死不能复生。王妃泉下有知,也定不愿看到王爷如此作践自己……”
“没了……”萧夜澜打断他,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充满了无尽的荒凉与自嘲。
“哈……哈哈……没了……”
笑着笑着,他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一个在朝堂之上翻云覆覆雨,在沙场之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陈公公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再无半分怀疑。
这世上,权谋可以伪装,心机可以隐藏,唯独这种由内而外、深入骨髓的悲恸,是演不出来的。护国公,是真的伤透了心。
就在这时,萧夜澜突然一把推开扶着他的陈七,挣扎着就要下床。
“王爷,您要做什么?”陈七大惊,连忙将他按住。
“放开!”萧夜澜的眼中,第一次迸出一丝神采,那是一种疯狂的、偏执的光,“我要去看看……我要去揽月轩看看……”
“不可啊王爷!”李太医闻讯赶来,急声劝阻,“您身子虚弱至此,如何能再受那等场景的刺激!”
“滚开!”萧夜澜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李太医推开。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赤着脚,就这么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的背影,萧索而决绝,仿佛一头走向自己坟墓的孤狼。
侍卫和下人们不敢阻拦,只能簇拥着,护在他身侧,生怕他随时会倒下。
从寝房到揽月轩的废墟,不过一箭之地。
可这段路,萧夜澜却走得无比漫长。
当那片被烧成白地的废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他停住了脚步。
空气中,焦糊的气味还未散尽。断壁残垣在细雨中静默伫立,黑色的木炭与泥泞的地面混在一起,满目疮痍。
这里,曾是他和她唇枪舌剑、彼此试探的战场。
这里,也曾是他和她心意相通、并肩作战的港湾。
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废墟。
萧夜澜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一步一步,踩着湿滑的瓦砾和灰烬,向着废墟深处走去。府里的下人们远远地看着,许多心软的仆妇,已经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他走到那被烧毁的寝房位置,那里,如今只有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窟窿。
他蹲下身,伸出手,在那混杂着灰烬和泥土的地面上,徒劳地翻找着。
他的指甲很快就变得乌黑,修长干净的手指被粗糙的瓦砾划破,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他在找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在找一片她未曾烧尽的衣角。
或许,是在找一缕她未来得及离去的残魂。
终于,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小小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刨了出来,捧在掌心。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最普通的白玉雕琢而成的耳坠,样式简单,毫不起眼。玉身已经被熏得黑,上面还沾着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