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金属甲板如同一片孤岛,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中缓缓漂流。这里远离“沉默齿轮”星域那令人不安的旋转巨构,也远离已知的任何恒星光芒,只有永恒的黑暗和远处稀疏的、垂死星辰投来的微光。
陈阳盘膝坐在甲板上,身上破损的暗银色护甲如同第二层皮肤,此刻正依靠内置的微末能量和纳米机器人进行最基础的自我修复,出极细微的、如同虫鸣般的“滋滋”声。他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
他花了很长时间(或许相当于外界数日)来恢复。丹药早已耗尽,只能依靠七曜轮回诀缓慢吸收虚空中的游离能量——稀薄得可怜,且充满了惰性和杂质,效率极低。但胜在安全,没有惊扰任何可能存在的东西。
伤势最重的是灵魂层面的侵蚀和内耗,以及“晨曦”分离部分灵性后的虚弱。他小心翼翼地温养着“世界之卵”,内部的乳白光团依旧黯淡,但至少稳定了下来,传递出疲惫但坚韧的意念。他自身的七曜之力也在缓慢恢复,经历多次生死搏杀和对不同规则环境的适应,这些权限之力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更具韧性,尤其是“秩序”与“破灭”,隐隐有了更深的理解。
当状态恢复到大约四成,至少有了基本的行动和自保能力时,陈阳不再等待。他取出缩小成挂件的“新星号”梭形载具。能量指示很低,但核心系统完好。
他将其激活,银灰色的流线型船体展开,静静悬浮在甲板旁。陈阳登上飞船,驾驶舱内,“星语”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关切:“检测到指挥官生命体征低于标准,能量储备严重不足,建议优先寻找安全区域进行深度休整。”
“没有时间了,‘星语’。”陈阳摇摇头,将意识中那个“最后堡垒”的坐标输入导航系统,“我们必须尽快前往这里。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也是通往‘起源之涡’的关键一站。”
“坐标已接收。路径计算中……警告:目标区域存在强烈的时空畸变信号及未知能量屏障,直接跃迁风险极高。建议采用常规亚光航行接近,并准备应对潜在的空间异常。”
“就这么办。”陈阳没有选择。他需要时间去熟悉新获得的残缺星图和信息,也需要在路上进一步恢复。
“新星号”引擎启动,出低沉的嗡鸣,拖曳着黯淡的尾焰,驶入了无边的黑暗虚空。船不快,以亚光稳定巡航,最大限度地节省能量,并规避可能的空间陷阱。
航行是漫长而孤寂的。窗外是永恒不变的黑暗与零星死星,时间感再次变得模糊。陈阳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调息,同时消化着从“信标平台”获取的残缺信息。
那幅“涡眼路径星图(残)”确实指向“起源之涡”的外围区域,标注了几个可能还存在稳定空间结构的“锚点”和必须绕开的“危险涡流区”。其中,通往“最后堡垒”的路径,似乎是相对最“安全”的一条,但也被标注了“警惕‘腐化之种’扩散区”和“可能存在时空陷阱”。
“机械遗民最后堡垒坐标”则指向一个被称为“停滞时计”的奇异星域。信息中对此的描述极少,只有几个关键词:“避难所”、“时间异常”、“最后的防线”、“可能仍有自律防御系统”。
关于“腐化之种”的警告最为触目惊心。那并非普通的“混沌侵蚀”,而是一种高度凝聚、具有强烈感染性、并能主动扭曲物质与规则的“侵蚀核心”,往往诞生于被深度污染的区域,是“蚀”之力孕育出的最危险产物之一。它不仅能感染生命和机械,甚至能侵蚀时间和空间概念,其所在区域往往会形成诡异的时空畸变场。“沉默齿轮”星域那个,只是其中一个较弱的个体。
陈阳心中沉重。前路不仅有强大的敌人,还有这种更加诡异难缠的“天灾”级威胁。
航行中,他们偶尔会经过一些漂浮的残骸——可能是古老战舰的碎片,或是某个小型空间站的遗骨,都早已死寂,被岁月和虚空侵蚀得面目全非。陈阳没有停留,只是默默记下这些文明的墓碑。
终于,在不知航行了多久之后,导航系统传来了提示:“即将进入‘停滞时计’星域外围。检测到强烈的时空曲率异常及多重能量屏障。建议切换至全隐匿模式,低接近。”
陈阳打起精神,来到驾驶舱前。前方的虚空中,景象开始生变化。
先看到的,是一圈淡淡的光晕,如同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肥皂泡,笼罩着遥远的星空。光晕内部,星光扭曲、拉长,仿佛透过不平整的玻璃观察,呈现出一种梦幻而不真实的感觉。那就是时空畸变场的外在表现。
更近一些,可以看到光晕内部,并非空无一物。那里悬浮着一些……极其巨大、形态规则得近乎诡异的几何结构体。
有巨大无比的、如同水晶般剔透却毫无光泽的立方体;有缓缓旋转的、表面刻满精密刻度的金属圆环;还有层层嵌套、仿佛永无止境的螺旋阶梯状结构……它们静静地悬浮在畸变的时空中,彼此间似乎遵循着某种复杂的数学关系排列,散出一种冰冷、精确、却又停滞不前的奇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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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运动,没有声音,只有那些结构体自身散出的、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计时般的规则能量脉冲。
这里就是“停滞时计”?果然名不虚传。时间在这里似乎被“稀释”或“扭曲”了,一切仿佛都凝固在了某个永恒的瞬间。
“新星号”切换至全隐匿模式,引擎功率降至最低,依靠惯性缓缓滑入那圈淡淡的光晕。
进入的瞬间,陈阳感觉船体微微一震,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无形的膜。窗外的景象生了诡异的变化——星光不再扭曲拉长,反而变得异常清晰、锐利,如同凝固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但它们的相对位置似乎……固定了?飞船明明在移动,但参照那些“凝固”的星辰,却仿佛在原地踏步。
时间感彻底混乱。一秒仿佛被拉长成十分钟,又仿佛十分钟被压缩成了一瞬。陈阳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物钟和能量循环出现了轻微的紊乱和迟滞。
“检测到高强度时间稀释场及局部时空锁定效应。”“星语”的汇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物理运动效率下降,能量传导延迟加剧。导航系统受到严重干扰,惯性定位失效,正在尝试以目标坐标的规则共振进行导向。”
“小心,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陈阳叮嘱道,同时将自身的“空间”与“时间”感知提升到极致,尝试理解这片区域的诡异规则。
“新星号”如同在无形的胶水中挣扎前行,度慢得令人指。周围那些巨大的几何结构体,如同沉默的巨人,冰冷地注视着这艘渺小的闯入者。陈阳能感觉到,这些结构体并非死物,它们内部蕴含着庞大而精密的能量,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永无止境的、极其缓慢的“计算”或“维持”。
“它们……在维持这个‘停滞时计’的时空异常?”陈阳心中猜测。或许,这正是“机械遗民”用来抵御“混沌侵蚀”或“腐化之种”的终极手段——将一片区域的时间近乎“冻结”,使得侵蚀过程被无限延缓,从而保全最后的避难所?
随着艰难地深入,前方“最后堡垒”的坐标点逐渐清晰。
那并非一个巨大的星球或空间站,而是一个……悬浮在众多几何结构体环绕中心的、相对“正常”的物体。
那是一艘船。
一艘巨大无比、风格古朴、线条硬朗的星舰。它大约有数十公里长,通体由暗沉的、泛着金属冷光的未知合金铸造,舰体表面布满了复杂的能量纹路和炮塔基座(虽然大多已经沉寂),舰呈尖锐的楔形,尾部则是整齐的引擎喷口阵列。整艘星舰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丝毫动力反应,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仿佛冻结的时空冰霜,许多外部结构都有破损和战斗痕迹,但主体结构基本完整。
它就像一头陷入永恒沉睡的金属巨鲸,凝固在这片被扭曲的时空中。
“这就是……‘最后堡垒’?”陈阳看着这艘宏伟而寂寥的星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希望与绝望交织。希望在于,它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文明的最后避难所,可能保存着重要的东西;绝望在于,它似乎已经彻底沉寂,不知内部是否还有活物,甚至是否还能进入。
“新星号”花了比预期长得多的时间(主观感受上),才终于抵达这艘巨型星舰的近处。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它的庞大与沧桑。一些破损处的金属断面,在凝固的时空中保持着刚刚断裂时的锋利姿态,仿佛灾难就生在上一秒。
“扫描舰体表面……检测到微弱的、规律性的秩序能量脉冲,来源不明。未检测到生命活动迹象。现多处可能的入口,但均被高强度的时空凝滞场封锁。”“星语”报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