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第一次真正“睁开”了眼睛,用希儿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第一次“呼吸”到带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空气;第一次“感受”到夜风拂过皮肤的微凉……
她学着希儿的样子,走向院子里正在给孩子们分热牛奶的院长嬷嬷。她努力回想希儿平时微笑的弧度,试图做出一个同样温和的表情。
然而,当她走近,当院长嬷嬷习惯性地抬起头,目光与她对上的瞬间——
老人脸上的慈祥笑容瞬间僵住了。
那眼神……不再是看希儿时的温柔与怜爱,而是……惊愕,困惑,以及一丝迅蔓延开的、无法掩饰的……畏惧。
“希…希儿?”院长嬷嬷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迟疑,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牛奶杯微微倾斜,溅出几滴乳白色的液体。
周围的孩子们也停下了嬉闹,好奇地看过来。
但当他们的目光接触到那双不再是湛蓝色、而是深紫色的、仿佛隐藏着漩涡的眼眸时,几个胆小的孩子立刻躲到了嬷嬷身后,探出小脑袋,用害怕的眼神偷偷打量她。
为什么?
石长比卖愣住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想像希儿一样,走过来,得到一个微笑,或许……或许还能得到一杯热牛奶。
她甚至努力模仿了希儿的姿态和语气!
可为什么……迎接她的,是这种如同看待怪物般的眼神?
那股冰冷的、被排斥的感觉,像是一根淬毒的冰刺,狠狠扎进了她刚刚萌生出的、对“温暖”的期待之中。
她几乎是仓皇地、狼狈地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希儿。
几乎是立刻,院长嬷嬷的眼神恢复了正常,她松了口气,带着些许歉意和困惑,将牛奶递给了重新掌控身体的希儿,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
孩子们也重新围了上来,叽叽喳喳,恢复了热闹。
希儿在心底轻声问她:“你……还好吗?”
石长比卖没有回答。
她沉默地缩回意识的深处,感受着那份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沮丧和……不甘。
后来,她又尝试了几次。
她趁着希儿精神松懈时,短暂地掌控身体,帮着打扫院子,将物品整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试图去哄哭闹的孩子。
然而,结果无一例外。
无论她做得多好,多像希儿,只要有人注意到她那双与众不同的、深紫色的眼睛,或者感受到她身上那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非人”的冰冷气息,恐惧和怀疑便会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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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连带着真正的希儿,也开始受到了影响。
院长嬷嬷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带着担忧和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孩子们不再轻易靠近她,甚至有些大一点的孩子,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因为“希儿”偶尔会出现的“异常”,人们看向那个温柔女孩的目光中,也渐渐掺杂了疑虑和审视。
原本围绕在希儿身边的无条件信任与喜爱,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直到有一天,希儿在无人的角落,抱着膝盖,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她们……她们好像也开始怕我了……”
石长比卖在意识深处咆哮:“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只是想……”
她想说什么?只是想被接纳?只是想感受一下那种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们只相信她们看到的“异常”,只相信那双她们无法理解的、紫色的眼睛。
凭什么?!凭什么希儿就可以轻易得到一切,而她,连一点点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就因为她不是“纯粹”的希儿吗?就因为她是……“异物”吗?
怨恨的种子,在一次次被拒绝、被排斥的冰冷现实中,悄然芽,茁壮成长。
最后一次尝试,是在一个午后。她看到几个孩子围着一只受伤的小鸟,不知所措。她忍不住再次掌控了身体,走过去,想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帮助那只小鸟。
然而,她的靠近,让其中一个孩子惊恐地大叫起来,指着她的眼睛:“怪物!她的眼睛又变了!她是怪物!”
“怪物”……
这个词,像是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一直压抑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想帮忙!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失控了。
她记不清具体的过程,只记得无边无际的愤怒和绝望淹没了理智。深紫色的光芒从她身上爆开来,不再是温和的试探,而是充满了死亡与寂灭的气息。
黑与白的曼陀罗花,以她为中心,妖艳而致命地绽放、蔓延。
生机被剥夺,色彩被抹去。
孩子们的惊呼声,院长嬷嬷焦急的呼喊声……一切都在瞬间戛然而止。
当那毁灭的波纹平息,院子里,只剩下静止的、失去生命色彩的躯体,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姿态,如同诡异的雕塑。
她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死寂,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她听到了意识深处,那个一直温柔待她的女孩,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绝望与恐惧的哭喊:
“怪物!你这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