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拙与炎堂淬一路疾行,凭借远常人的度,不过一日夜的功夫,便已抵达圆大古信中所述的边境区域。越靠近目的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抑感便越明显,并非能量的狂暴,而是一种如同深海般的、令人窒息的凝滞。
在一片临时搭建、戒备森严的军营前,圆大古早已得到通报,亲自出迎。这位年轻的将领脸上带着连日戒备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见到苏拙,他立刻上前,郑重行礼:“苏拙大人,炎堂先生,你们来了!”
苏拙微微颔,目光已越过军营,投向远方那片被奇异力场笼罩的山谷。即使相隔甚远,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区域与周围天地的“割裂感”,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绝对规则的壁垒,将内外彻底隔绝。
“情况如何?”苏拙直接问道,声音平静无波。
圆大古引着二人走入中军大帐,摊开一张粗略绘制的地形图,指向山谷中心的一个标记:“大人,祸神‘束’自降临起,便一直处于这个位置,未曾移动分毫。末将已派人反复确认。”
他脸上露出一丝庆幸,也带着深深的忧虑:
“幸得此地地处偏远,人烟罕至,除了几个零散的猎户外,并未造成大规模伤亡。但是……”
一尊祸神的降临,只伤亡了几户猎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圆大古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末将不甘心,曾亲自持‘岚之诏刀’闯入其力场范围试探。
而结果正如我信中所言,一入其中,便觉与诏刀联系尽失,宝刀蒙尘,重若凡铁。不仅如此,连我自身行动都变得极其困难,仿佛周身缠绕着无数无形的锁链,举步维艰。那力场中的压力无处不在,若非退得快,恐有性命之虞。”
他指向地图上标注的力场范围边缘:“据观测,这力场范围……仍在以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度向外扩张。虽然目前度不快,但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汇报完基本情况,圆大古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与军人身份不太相符的犹豫。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抬起头,看向苏拙,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却又源于某种朴素认知的疑惑,低声问道:
“苏拙大人……末将……末将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讲。”苏拙看着他。
圆大古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尊祸神……自降临至今,只是静立不动,释放力场,并未主动攻击,也未见其有何毁灭倾向。与之前那些一出现便掀起腥风血雨的祸神,似乎……颇为不同。”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
“大人……您说……这些祸神,它们……是否有……交流的可能?”
此言一出,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炎堂淬依旧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磐石,只是握着“烈之诏刀”刀柄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而苏拙,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深邃的眼眸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
交流的可能?
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沉重的匣子。
他想起了那个在别院里,怯生生地称呼他“苏拙哥哥”,用泪眼婆娑的姿态诉说着孤儿院往事、质问他关怀真伪的“希儿”。
那份对温暖的渴望,那份被排斥的痛苦,那份扭曲的执念……是如此的真实,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甚至一度动摇了他。那是石长比卖精心编织的伪装,却也是根植于某种真实“需求”的渴望。
他又想起了八重凛。那个在滨名县废墟中,躲藏在姐姐身后,用纯净又恐惧的眼神望着他的小女孩。她是否也曾有过自己的意识?在被祸神彻底侵蚀、占据之前,她是否也挣扎过、呼救过?姐姐八重樱那拼尽全力、意图制服而非击杀的一剑,最终却换来了祸神意志操控下的、主动迎向剑尖的决绝。
可是,谁又能确定,那究竟是凛残存意识的主动解脱,还是祸神最恶毒的算计?
如果……如果当时有交流的可能?如果能够提前察觉,如果能够找到不必兵刃相向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