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昏迷的八重樱,手握残破诏刀,细细感应,苏拙在一片死寂的焦土与破碎的道路间穿梭。
他体内的命途能量如同即将见底的油灯,摇曳不定,【虚无】的低语趁虚而入,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意志,试图将绝望与冰冷的质疑注入他的灵魂。
但他强行屏蔽了这一切,将所有的心神都聚焦于那两条微弱却坚韧的因果线——属于芽衣和琪亚娜的。
终于,在远离都城核心区域,一处相对僻静的山麓,他感应到了一股熟悉而狂躁的空间波动,其中夹杂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与……一种令人不安的扭曲气息。
那方向,指向他婚前在都城郊区暂住的一处别院。那里清幽安静,本是他偶尔想要避开政务纷扰时的居所,琪亚娜和芽衣都知道这个地方。
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他加疾驰,身影划破沉闷的空气,瞬间落在了别院那熟悉的、此刻却布满裂痕的矮墙之外。
院门洞开,或者说,已经不存在完整的门扉,只剩下些许破碎的木屑挂在扭曲的门框上。院内,那棵他曾与芽衣、琪亚娜偶尔在树下小酌的樱花树,此刻枝桠断裂,花瓣与焦黑的树叶混着泥土散落一地。
而院落中央的景象,让苏拙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琪亚娜。
他看到了琪亚娜。
但眼前的少女,几乎让他认不出来。
她那一头标志性的白色长此刻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与尘土,纠结在一起,凌乱地披散着。
她身上那套熟悉的客卿服饰破损不堪,被大量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液浸透,变成了深褐色。她并非站立着,而是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四肢着地,匍匐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从她喉咙深处,出的不再是往日清亮活泼的声音,而是一种压抑的、充满痛苦与狂躁的低声嘶吼,那声音不似人言,更像某种濒临崩溃的困兽在挣扎。
而就在她的身侧,触手可及的地方——
安娜。
那个曾经被“霜之祸神”凭依,被他亲手救回,心灵脆弱却总是带着一丝悲伤与希望的少女,此刻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眼圆睁,瞳孔中凝固着最后的、极致的惊愕与无法置信。
她的胸膛至腹部,被一道可怕的力量完全剖开,内脏与大量尚未凝固的鲜血流淌出来,在身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粘稠的暗红。那场面,惨烈得令人窒息。
而造成这致命伤的,赫然是——插在她胸口,那柄散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天之诏刀”!
琪亚娜的诏刀,插在了安娜的身上。
苏拙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柄熟悉的太刀上,然后缓缓移向状若疯狂的琪亚娜,最后落回安娜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却仿佛仍在无声控诉着“为什么”的眼睛上。
他几乎能瞬间重构出那残酷的一幕:安娜或许是在混乱中逃到了这里,或许是被琪亚娜带到这里等待庇护。
她信任琪亚娜,这个除去她暗自倾慕的苏拙之外,在陌生的持刀人群体中给予她最多温暖和善意的、活泼直率的姐姐。
然而,这份信赖唤不醒一个鬼化的持刀人,那柄象征着守护与隔绝的“天之诏刀”,以最残酷、最毫无防备的方式,贯穿了她的身体,夺走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至死,都无法理解,也无法闭上那双充满了惊愕与质问的眼睛。
她可能正期待着,如同前两次被苏拙从祸神手中拯救一样,这一次,她心目中的英雄也能再次出现,将她从这无边无际的噩梦与背叛中带走。
只是这一次,苏拙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