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周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陆念枝蹙眉,听对面的青年用一种如潺潺流水的温吞语气继续对她说道:“姐姐,我只是想关心你。”
他的嘴角微微勾着,看着她的面容不躲不闪,干净的镜片后的眼珠黑白分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身上的白衬衫格外亮眼规整,语调低缓,仿佛出自肺腑,由衷诚恳:
“我们是一家人。”
陆念枝回望他时,瞳孔微动。
冰川融化冰河解冻,潺潺清泉再次石上流淌,叮咚作响。
前尘往事,那些强烈的爱恨情仇而诞生的情绪,像是上辈子远去的记忆,再难共情。
情感与感觉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但社会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爱与恨都成了过去式,现在是现在,此刻是此刻。
陆念枝微微皱着的眉松泛开,目光看回窗外明媚的好风光。
手中瓷勺的搅拌令白粥翻滚,名贵的瓷器相互触碰,发出几声细微的响声。
“也许吧。”她给出了回答。
到底会不会和纪铭结婚?这个问题,他第一次问是在卫生间,他们刚刚吃完家宴,她和陆岳西将将大吵一架之后,她心烦气躁呛了他一句,第二次问实在豪越酒店,他帮她对付姓刘的,今天是第三次问了。
也许会和纪铭结婚,这就是她的答案。
其实这么多年,大家心知肚明,她和纪铭才是最为般配的。
陆念枝也在漫长岁月中慢慢明晰这一事实,随着年龄一道增长的有阅历,还有命运为每个人挑选的道路和处境。
从迷蒙混沌的命运雾霾中走出,过去和现在连成了一条线,该和什么样的人物相伴一生,已被老天挑选而出。
纪青霜非常喜欢她,在弗州的时候没少邀请她一同用餐,除去纪铭本身能力不俗,纪青霜手里掌握了裴之荣不菲的财产,纪铭就算不工作也几辈子都不愁吃喝。
他们一同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家世外貌也相匹配,纪铭这个人谦逊友善,对谁都十分有礼貌,为人上进刻苦,和她完全互补。
陆念枝知道纪铭喜欢她,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们之间就像是左右手那样熟悉,就算她对纪铭没有爱情一类的感情存在,她无法回馈什么,但如果要挑选联姻对象,那也只可能是纪铭。
纪铭对她的真心,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自是不必多说。
总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纪铭都无可挑剔,他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什么事物太过执着不是一件好事,喜欢不喜欢的这种感觉类的东西,虚无缥缈,微小脆弱得不值得留恋,大势所趋才如滚滚向东流的江河。
窗外映在玻璃上的枝桠树影随风轻晃,日光穿透树叶,将叶面脉络线条刻画得格外清晰明了。
早晨的阳光混合着看不见的清甜与沉静。
身穿整洁白衬衫的青年沉寂得像一座轮廓优美的雕塑,许久都未曾说话,过了一会之后,他起身离开餐桌,自行去倒牛奶。
陆念枝慢慢将粥喝完之前,他再度回来,站在她身侧,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透明的玻璃杯洁净剔透,被一只白到发光棱角分明的手稳稳地握在掌心,杯子里的奶白液体冒起几缕雾气。
“姐姐,喝牛奶,对身体好。”
陆念枝看不到他的神情,听嗓音倒像是和刚才一样,一种似笑非笑的平和。
她不想理他,更不想接他给的食物。
可他就静静地矗立在她的身旁,大有陆念枝不接他就一直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罢了,不过就是一杯牛奶而已,有什么可较劲的。
或许只是他彻底放下过去的示好而已,他都能做到平心静气,忘却前尘,她还有什么好扒着不放的呢?
她伸手去接,牛奶并不是很烫,是温热的。
下一秒,她的指腹被轻轻蹭过,像一把小刷子一样的触觉,转瞬即逝。
他收回手。
状若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