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从没有摘下过面具,也从未承认过自己的身份。
一切都还有扭转的余地。
明明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但自从开始接触其他的无限宝石,她头一次觉得可能遗漏某项重要细节而感到不安。
赫卡柏。
在此之前,她一直迫不及待想尽早把与她的恩怨彻底了结,现在却希望能有多一点时间捋清赫卡柏、无限宝石与涅墨西斯的关系。
虽然赫卡柏一直在阻止她收集无限宝石,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诱惑她,让她认为无限宝石终有一日会将重聚。
她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打败赫卡柏,却发现对方压根没用实力对付自己。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对无限宝石更加了解,只是代价为她不能所承受的。
无限宝石的能量明显难以掌控,她却对它们的去处毫无头绪。即使他们这群人借着避风头的名号难得度假,但打一开始每个人都有各自充满焦虑的心。
而复仇女神对阿尔赫娜来说就是晴天中的霹雳,使她头顶的天空始终阴云密布。
心中压抑着太多心事,阿尔赫娜举着勒科波尔不断发射箭矢,直到觉得烦闷变小了,头脑又完全地清醒,便放下弓箭,看着鸟群掠过她的头顶。
鸟群那许多张嘴一齐发出由弱而强的尖锐的鸣叫声,仿佛惊天动地的轰呜,闯进了她的大脑。
她清醒了过来,眨眨眼,略觉头疼,扭过头,见到的是一个拥有乱腾腾的内心世界的男人,但一切表象倒是有条不紊。
她惊愕地注视着眼前的爱人,这表情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给人当头一棒。她记得自己曾经允诺过他,再也不会有所隐瞒。
顷刻间,她竟感到神经错乱,无法动弹。随即她便又清醒了过来,差不多因这命运的嘲弄而落了泪。
每次皮特罗面对她的沉默,那态度很是卑微,总是不声不响的,尽量避免让她为难,而且尽力不给她添麻烦。无论她有所保留还是毫无解释,他总是很快地接受现实露出微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单独相处时,已经感受不在自在了?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视他的目光了?
“阿尔,”面庞已变得沧桑粗糙的皮特罗开口说道,并局促不安地笑了一下。“旺达做了新的甜点,你要尝尝看吗?比她之前做的成功多了……别总是愁眉苦脸的,行吗?不要为了已经过去的痛苦而伤感……有什么我们可以一起承担……或诸如此类的,别把什么都闷在心里,好不好?”
当阿尔赫娜点头时,她抚摸着他的脸说:“彼特,等我们吃完甜点,我们谈一谈,好吗?”
皮特罗在品尝妹妹的手艺的时候,因为阿尔赫娜的这句话心里快活极了,但是,吃完甜点走到无人的角落时,他心里却升起一股无法压制的惆怅。
她在归还他在她孤独的前行中陪她的那份他失去的特权的时候,如果她还爱他的话,那她是明显地在向他认为是残酷的一种疯狂行径让步了。
她明明知道他很痛苦,如果她没有改变主意,那她为什么要对他有所隐瞒呢?
皮特罗不由得这么去想,这使他变成与平时两样的人了。当她走过来的时候,他握了下她的手时,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是因为期待还是因为痛苦。
如果她愿意坦白了,为什么又那么地犹豫?皮特罗在纳闷。如果她只是不想将他扯进危险的风波,那又为什么如此轻易决定?她究竟是自愿坦白还是被他逼迫的?
男人就是这种德行。
她在他身边时,他总觉得悲痛欲裂、肝肠寸断;她远离他时,他又觉得痛不欲生、不能成活。
从他的眼神里,阿尔赫娜就明白了他在乎的重点,看出他脸色都变了。
皮特罗不跟她说话,并且故意走在路的另一边。当他们走在平原地带的时候,阿尔赫娜显得很平静,只是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他是否跟在她后面。
但是,一进到田园里,当他们俩的脚步声开始在小道上回响的时候,皮特罗便看见她突然发起抖来。她停住脚步,像是为了等一等他,因为他跟在她后面一点。
他赶上她,他们并肩前行。但是,他们俩都低着头。
阿尔赫娜默不作声,皮特罗好不容易缓解的情绪便又涌上心头。她觉得他的情绪激动,又让人心疼又令人讨厌。她不得不劝他压低声音,他由于内心过分激动,像漩涡猛卷一般,朝她连连质问和抱怨。
她呢,根本不说明她欲言又止的真正原因,一味玩弄隐晦的词句,这些话因为含混不清使他更加恼火。
这一次,她虽然还没有满足他的愿望,但对自己说过的话还是有些犹疑了,因为她觉得这回突然地不可测的逃避和拒绝亲近对他的刺激太大了……
可是当她经过深思熟虑准备坦白的时候,她在感情方面对他既没有最起码的安慰,也没有丝毫的暗示,她内心中燃烧着一种奇异的情感。
她觉得仿佛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火花深藏在心底,只等一阵风吹来使它便成火焰,燃遍她的全身。
阿尔赫娜大步走向皮特罗,同时急急地捕捉着他向她投来的目光。
自她成年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纠结犹豫的感觉,全身的每一个感官也从来没有这样充满过哀痛,失去几位哥哥也好,跟孪生兄弟分离也好,在她身体里都不曾闪现过半点这样的火星。
现在只能把所有这一切甜蜜的如醉如痴的热情消耗在少得可怜的被限定的时刻里,这种想法在她已经变得不可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