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蕪根本沒往深層想,如今聽沈青黛這麼說,脫口而出:“小姐是說,留行門背後之人,是那個入宮的方小姐?”
趙令詢低頭看了一眼沈青黛:“可單憑她,還不足以控制留行門。”
沈青黛點頭:“我知道,所以我在想……”
趙令詢突然做出了禁聲的動作,翠蕪也十分警惕地緊貼車窗。
“籲”車伕猛地停下了馬車。
箭矢呼嘯,破空而來,叮地一下紮在硬物之上,緊接著發出骨頭碎裂的聲音。車伕慘叫數聲,很快沒了動靜,空中留下濃重的血腥氣。
不用看,沈青黛也知曉是留行門的人。
她強壓心內的恐懼,腦中飛快地盤算著。
他們此行登州行程嚴密,除沈府之人,也就只有陸掌司知曉,為何會突然洩密?
即便他們透過蛛絲馬跡,發現他們出現在登州,也不至於這麼快便尋來。
為何留行門每次出手,都如此精準?上次對付周方展是,這次也是。
“翠蕪,照顧好你家小姐。”趙令詢掀開簾子,飛身而出。
草叢中埋伏好的三十餘人齊齊拉滿弓弦,箭矢如雨,趙令詢揮劍一一躲過。
有箭射在馬身,受了驚的馬兒揚起前蹄,向前奔去。
留行門之人堵在道路兩側,前方幾人望著飛奔而來的馬兒,放下手中的弓弩,揮劍斬了過去。
馬鳴斯斯,雙蹄跪地,重重地倒了下去。就在馬車將要翻倒之際,翠蕪抱著沈青黛從裡面跳了出來。
“砰”的一聲巨響,馬車倒向路邊深溝之中。
趙令詢順勢斬斷十餘隻弓弦,與其纏鬥那些人十分乾脆地扔在地上,抽出長刀,繼續廝殺。
沒了馬車遮擋,又有箭陣在前,翠蕪帶著沈青黛,漸漸有些抵擋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沈青黛被翠蕪拉在身後,她慌慌張張去找翠蕪給她防身的百花針。很快,盒子被開啟,一時銀光四起,數人紛紛中招。
趙令詢趁勢躍至她身邊,藉著留行門殺手慌亂之際,將剩餘弓弦盡數斬斷。對方沒了弓弩加持,沈青黛他們才得以喘息。
此處距登州城尚有一段距離,附近皆是山路,林茂草密,鮮少有人經過。而且與上次不同,此次他們單獨出行,根本不可能有援軍。對方人多勢眾,又出手狠辣,即便是趙令詢或翠蕪,若想逃脫,都要費些力氣,何況還要帶著她這個累贅。
留行門之人反應過來,很快便聚集在一起,將三人團團圍住,逐漸逼近。
沈青黛一把拉過翠蕪,神情嚴肅:“聽我說,待會趙令詢負責廝殺,你趁亂跑出去。”
翠蕪眼中含淚,十分堅決地搖頭:“不,你不要拋下我,我要和你在一起。”
沈青黛摸著她的頭笑了:“傻丫頭,我不是要拋下你。前方二里處,往右轉,再行一里,便是梧塘縣,你拿著我的腰牌去搬救兵。記住,要快,趙令詢頂多能拖延一刻。”
翠蕪一聽,這才收起眼淚。
留行門之人揮刀砍來,沈青黛用盡渾身力氣將她推開,大聲喊道:“翠蕪,快跑!”
翠蕪愣了一下,長劍一橫,身邊兩人紛紛倒下。她拼命開啟一個缺口,逃了出去。她不敢回頭,一瞬也不敢耽擱,飛奔著向前方跑去。
沈青黛最後深深地望了一眼翠蕪,默默道:翠蕪,請原諒我,騙了你。
她背靠著趙令詢,輕聲道:“將他們引去前方密林,或許還有機會。”
她自幼在這山間長大,附近一帶山勢地形,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趙令詢點頭,拉著沈青黛節節後退。沈青黛將最後一盒百花針掏出,在對面手忙腳亂之際,與趙令詢一同鑽入密林深處。
落葉簌簌,他們疾步踏過枯葉,不敢有片刻鬆懈。
後面追兵掃過枯葉發出的吱吱聲不絕於耳,不知何時他們便會追上,沈青黛緊張地抓緊趙令詢。
雙手傳來一陣黏膩膩的觸感,她抬起一隻手,掌心一片鮮紅。趙令詢石青長袍之上,溼漉漉的一片,不知是他的血還是那些留行門殺手的。
趙令詢卻渾然不覺,他怕沈青黛跟不上他的步伐,並沒有走得太快。他的臂膀依舊那麼溫暖,臉上神色也依舊溫柔。
沈青黛緊緊盯著他的臉,方才的驚恐與擔憂,瞬間化作烏有。
今生能有趙令詢相伴,三生有幸。
金烏已沉,一輪清輝籠罩在山林之間,被驚飛的林鳥撲稜稜地飛向暗處。
穿過這片密林,前方便是一處河流,河流中央有座吊橋,只要他們能順利度過吊橋,將其斬斷,便可逃出生天。
月色之下,河流婉轉曲折,河面波光粼粼,宛如銀河散入凡界,渡人間苦厄。
沈青黛看到了希望,拉著趙令詢朝著吊橋走去。
吊橋極窄,每次僅容一人透過。趙令詢讓沈青黛走在前面,他負責斷後。
橋面年久失修,兩人方一踏上去便吱吱作響,搖搖晃晃起來。還未行至一半,留行門之人便已追殺而來。
趙令詢心一橫,將沈青黛推到一邊:“我去斷後,以免他們砍斷吊橋。”
沈青黛都知道,留行門人多勢眾,根本無力阻止。眼下回去,就是尋死。一旦她渡過吊橋,趙令詢定會毫不猶豫地砍斷吊橋,以保她安全。
她緊緊拉他,眼中帶著乞求:“不,絕對不行。趙令詢,答應我,別讓我一個人。”
月色之下,她一張白玉似的臉龐悽楚動人,趙令詢終是狠不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