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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妃子 第九十五章 回宮

諸侯歷一百四十四年,春意醞釀。

冬雪消融,柳樹抽了芽,村裡都說下個月,漫山的櫻就會開了。

宛若深紅淺紅的雲,到時候別提多好看。

“山櫻就要開了。”姜朝露繡完了嫁衣上最後一朵並蒂蓮,收起針線,愣了好久。

近鄉情怯。

放到所有事上都是一樣的。

吳國局勢安定,程魚就要回來了,她曾經敢想的事,不敢想的事,都在她面前開出深紅淺紅的花兒。

或許很多年以後,姜朝露回想起今天,都覺得是歡喜的,因為她至少還能看見光,在她能觸碰的眼前。

她也絕不會想到,在後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永夜裡,自己是如何把肉身凡胎點燃,化為了最後的光。

命運的可怕處,就在於給黑暗和光明搭了戲臺子。

黑暗或許是光明之末,光明,也或許是黑暗之始。

真真假假,戲裡人生,悲欣一瞬間。

一切都是從很普通的一天開始的。

春和景明,芷臺。

阿保在修被大雪壓壞的柴扉。

姜朝露獨自去了山裡,挑挑選選半天,摘了枝打朵兒的櫻。

魏涼今天軍營休沐,要回來了。

她想告訴他,山裡的櫻打朵兒,下個月就開花了。

因為上次在家信裡,魏涼說軍營邊也有一顆櫻樹,打朵兒了,就給她摘一枝回來。

——他和她的花兒要開了,她和他的未來,也要來了。

姜朝露極目遠眺,想看看來芷臺的路,見不見馬上的兒郎,估摸著時辰,魏涼應該快到了。

卻只看見林子裡的鳥不停被驚起,撲稜撲稜的。

天際,落羽黑壓壓。

咚,姜朝露彷彿聽見自己的心,劇烈的一跳。

撞得她胸腔痛,某種不妙的預感,像千萬只小蟲子往她身上爬。

甚至都要走到芷臺了,她的裙還被路邊的荊棘勾住了,費了好半天力氣才解開,嘶拉,裙邊還扯爛了。

姜朝露瞳孔猛縮。

因為她低頭解荊棘的同時,看到了斑斑血跡。

一條小溪似的,流過荊棘根叢的土地。

姜朝露某種預感更濃了,讓她喘不過氣來,她下意識往芷臺狂奔,視線裡見得柴扉了,她卻僵在原地。

隱隱約約,她看到了五個人,奴僕五人站在園子裡,不知是等她還是怎的。

姜朝露冷汗蹭蹭往上竄,按照輪值的安排,除了過年,沒有五個人都在的道理。

她再狂奔幾步,就見到了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場景。

五個人確實是五個人,不過不是在等她。

是五具屍身,血肉模糊,血小溪般的順著地勢往外流。

屍身是掛在長戈上的,穿著,直立著,身上刀刀見骨,數不清割了幾刀。

凌遲,刑罰中最狠的一條。

姜朝露有點呼吸困難了。

曾經陪伴她渡過人間苦難的他們,她的家人,在最黑暗的歲月裡都守護著她的家人,竟然被凌遲處死,屍身冰冷的,掛在她面前。

然後姜朝露聽到了魔魘般的聲音——

“姜兒?”

她惘惘回頭,看到一襲青衫的君子,風度翩翩的,笑起來像春風一樣。

“姜兒,不,不要看,嚇著你了,誰叫他們不乖呢,寡人王駕親臨,那個寺人還忙著燒什麼歷日,寡人把其他四人都抓了來,都是一問三不知的,寡人也是被逼無奈。”君子上前來,抱緊她,想溫暖她同樣冰冷的身子。

姜朝露傻著,腦袋歪著,瞳孔都擴散了。

四周很嘈雜,又有幾十個鐵甲暗衛走出來,嘩啦啦翻箱篋,各種家用雜物散了一地。

“啟稟王上,沒有搜出可疑物,屬下懷疑都被那五個罪奴燒了。”

“退下,別嚇著姜兒了。”君子臉色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