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大皇子连年驻守此地,十分奢靡,作风虚浮又以势压人,早就换了一批人来。
前些年,夏国与渤国井水不犯河水,镇潮关就成了一些禄蠹混日子的去处,如今一打仗,这些人跑得跑,躲的躲,只剩下一些老兵还苦苦守着。
将士们的心早就寒了。
渤国早已从内里烂了。
哪怕镇潮关不破,若北部的周国骤然攻打下来,北方关隘也是要破的。
所有的压力倾轧在邹以汀身上,叫他喘不过气。
他日夜颠倒,以凡人之躯,抗下一整个边境的生死。
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将军,粮草快没了,可是补给迟迟未到。”
“将军,大皇子的旧部又在闹事。”
“将军,河东传来消息,二皇子的旧部正一路向北,皇城急招三万兵马回京。”
薛副将满面焦虑:“急招急招,哪有那么多兵马!不守镇潮关了吗?!”
然而圣旨一下,许多人早就跟着跑了。
邹以汀看着镇潮关的地图,沉默地闭上了眼。
急招三万,他麾下就只剩下六万士兵,减去与夏侯绫鏖战至今的战损,只剩五万多兵。
看来,皇城也知道,镇潮关,守不住了。
“命李副将,率三万兵马,驰援京城。”
“是!”
薛副将“啧”了一声:“将军,我们人数不多了,那夏侯绫迟迟不肯投降,恐有援军……”
话音刚落,就有探子小兵匆匆跑进来:“报……将军,对面的将帅换了。”
薛副将:“换谁了?”
那小兵吞了吞唾沫:“摄政王,乾长颉,带了援兵来,共计十万兵马。”
邹以汀只觉心头重重一钝。
恍惚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片空荡的寂静。
唯有她的笑颜,浮现在这静谧的汪洋之上。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他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三个月?
仿佛过了好多年。
一想到她,他的心就开始一点一点,被强行剥开外头筑起的高墙,不情愿地,却又毫无反抗之力地,露出脆弱的内里。
她终究还是来了。
仿佛命中注定,她们要在最初相遇的地方做个了结。
薛副将轻嗤一声:“那又如何,区区十八小儿,让她尝尝我们将军的剑!”
邹以汀睫毛一颤。
是了,她已经十八了。
他望向站在帐篷内的“枕流”。
“世女……可有话要你带给我。”
如今的世女“王知微”,正病重卧床不起。
众人都以为邹以汀上战场前,想要听听自家妻主都让丫鬟带了什么话。
但其中的秘密,只有黄鹂和邹以汀知道。
扮成“枕流”的黄鹂恭敬朝他行了一礼:
“殿下说,还请郎君全力应战,不留遗憾。”
全力应战,不留遗憾。
邹以汀默默咀嚼着这句话。
他闷头望着地形图,忽然笑了:“迎战吧。”
乾玟亲攻镇潮关,夏国军队的士气十分高涨。
三日后,镇潮关长滩,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铁骑压境,锐不可当。
当日长风呼啸,天顶乱云飞渡,仿若苍穹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