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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1（第2页）

办公室落在大楼一角，窗明几净，两面大落地窗无比敞亮，使人心旷神怡。

粗糙纹理地毯下的金属地板竟然诡异地呈现出木头纹路，木桌与铁椅显然并不配套。头顶的藤编吊灯下竟是一金属植物工艺品，略有种多个矛盾文化相冲突的变异感。

杨宁似乎格外中意布艺挂画，并用此来将整个房间分割成两部分。

布帘的一边是生活气，另一边是金属手术台及乱七八糟各种仪器。简直是极与极。

“来，玄烈，你的胳膊还疼吗？”杨宁倒了杯水。

“不疼。”尽管玄烈这样说，但当他注意力放在之前在地下室受伤的手臂上时，还是难免感受到了那阵隐隐的胀痛。

“不疼就好，那咱们是先讲故事还是先检查？”

杨宁靠在手术台边，脸被硬光分割成完全的黑白两模样，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讲故事。”

“好！那咱们坐着聊。”

玄烈从未感受过和他杨叔对话这样紧张。不等杨宁询问，他率先抢过话头，“杨叔，二十年前你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吗？”

杨宁似乎并不意外，“对。我十几岁的时候不喜欢上学，就喜欢研究这些，後来师父收我为徒，把我带到这里学习……哎呀，一晃就二十三年了吧……”

“二十年前，永璃岛灾难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这了？”

杨宁淡淡一笑，“对。”

“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麽？”

杨宁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玄烈，半晌才开口，“玄烈。”

“嗯？”

“为什麽想起来问这个？”

玄烈心里一颤，想到自己或许过于直白着急了，应该再想想，周旋後再开口。

“好奇。”

杨宁笑了，将脸上皱纹挤得明显，笑得张扬，好像真正松懈的样子，“难得啊，玄烈也有好奇的时候？”

但玄烈并没有笑，他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信任这个他信任了二十年的杨叔，也不知道杨叔是否会把真相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他。

他脑袋一团乱麻，好像真实突然无比的远，被一层名为虚僞的云雾笼罩着。

“好啊，那我就给你讲讲。从哪说起呢……”

为了更好的讲故事氛围，杨宁特意庄重地将自己的保温杯安置在身旁，顺势清清嗓，才缓缓开口。

“……一开始，日子顺畅得很，咱们这座岛包括附近的大陆上甚少有大型科研公司，唯有咱们公司能够独当一面。舜氏那时如日中天，氛围还不那麽紧张。

“而且平时大家都在忙着攻克高精尖技术和日常生活所需的科研难关，很少和军备之类的武器杀器搭上关系。你肯定不知道，那时候舜氏最畅销的産品竟然是洗头机器人。

“过了几年，海对岸的潼氏後来者居上，舜氏在目之所及的绝大多数领域都有了对手，而另辟蹊径需要时间，秉持着公平竞争互相学习的原则，两家经常搞科研竞赛，当时那场面……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往上赶，真是热闹……”

说到这里，杨宁整个身子从单调的光影中撤了出来，换了个颓废松散又舒服的坐姿。

玄烈静默地望着杨宁的小动作，昏黄的光斜射进室内，他看到了落日的痕迹。

他原想问两家那麽大的公司，真的能说出“互相学习”这样的话吗？

但看见了落日，他决定还是听杨宁讲，发问有的是时间，现在直接戳破什麽恐不是好事。

也不知杨宁有没有看出玄烈的心思，玄烈有多拘谨他就坐得有多潇洒。抿了口水，他面带祥和地继续开讲。

“後来大家都发现‘全科技造人’很有意思，正好搭配上快要登顶的超级人工智能，会说会跳还不够，要像人。先是尝试人机结合，然後研发你们这样的机械体。

“我那时候还是个没水平的小学徒，求了半天师父才同意我进科研室看热闹。热火朝天的，每个人脸上都有奔头。我跟着看，偶尔也上一点手，但是好几次都差点搞砸了大事，老董事长就吓唬说要把我手都砍掉！”

讲到这里，杨宁忽然凶巴巴地皱起眉头，像逗小孩似的瞪着玄烈。玄烈没忍住浅笑了一下，表情松快下来。

他忽然想到，在遥远的十几年前，他在一次训练中失手将精密仪器磕坏了，面前的这位杨叔也曾这样逗他玩过。

杨宁笑得慈祥，眼角眯起的皱纹比十几年前重了好几分。玄烈发觉这个曾经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在他不知不觉间变老了。

“……舜氏曾经的第一完全战备机械体就是在那里被创造出来的，那几乎是当时最先进技术的集大成者，是潼氏和其他公司完全不能比拟的。你林老师是研发者之一，但我只有幸能见他几面背影，那气势，真的是……”

“战备？那是……”

“字面意思，以‘战备’作为衡量机械体所具备能力是否是最高级的标准，表示他属于整个舜氏集团最高水平和最强实力的代表，属于能够横扫一切的超高能兵器，被称之为第一战备体，简称第一战备。”

“很可怕吗？”

杨宁摇摇头。

“不可怕，外形还是人的样子。但是很威风，好像有一种世界唯我独尊的力量，让人羡慕，也更掀起一股人机改装的风潮……

“再後来，潼氏也研发出一架与此对等的超能力机械完全体，正逢咱们公司的芯片项目研发到了後期，也就是你们这次比赛的战利品，同时，两个集团高层发生了一些不为我们这些人所知的秘事，从此这仇就结下了，并引发两集团之间的冷战热战……”

说到这里，杨宁故意卖关子开始端起保温杯喝水，玄烈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但没有开口催促，只是看着杨宁杯中涌动的枸杞，以及他吞咽时上下移动的喉结。

“後来，纷争不断，不得安宁。最後一场战争时我正在海外游学，并不知道详细过程。只知道主战场就在这座永璃岛上，双方第一战备齐出动，血流成河丶生灵涂炭，而对方似乎还有什麽帮手……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把舜氏打垮，要把那枚芯片占为己有，要在这座岛上称王。

“于是老董事长不得不把那芯片安置到咱们这方的那架机械体身上……可那芯片没有有研发完全，一直处于较失控的状态，再加以某个机密项目的故障运作……你以後会知道的。

“反正就是一片厮杀……再後来，那芯片的力量过于强大，竟引发了地震，而地震引发的海啸也一度要吞没了这座岛。但潼氏的高层及时撤回本部，所以损失远没有咱们惨重。此後的十几二十年，咱们集团才好不容易脱离了沉寂……”

随之，杨宁一阵唏嘘，玄烈听了个大概，并不知道该说点什麽，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