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初秋,她在引路人的见证下再次与人生信仰盖章。
文工说的话便是她心中所想。
文晨穗摘下眼镜,眼中晃荡的亮光似那无以言表的情绪。
但徐倾砚读得懂。她在说:我与你拥有同样的理想。我会尽我所能,也希望你们与我一起。
曾以为这世间只剩算计虚僞,曾以为自己不过是在冰冷黑水的世界里摸索前进,曾以为踏出保护脆弱的校门便要将一切藏在心里。
然而此刻,她们正站在阳光下,正站在能创造更多精彩的研发桌案边,正站在理想给予她们的下一个考验前。
文字在此刻似乎有些苍白无力,也无法表达徐倾砚内心的澎湃,唯有重重点头,“文工再见。”
後来的徐倾砚再对馀庭森说起文工,总会说:她盯着你看的时候,总在透过你的眼睛去读你。”
“我很庆幸,她看到了我。”
在文晨穗手下,徐倾砚作为组长工作更加繁重。
基本的仿真实验在交给上面拿去实际测试前,要更改多次数据,平均每组参数试验五次。
文晨穗对别人这样严格,是因为自己从未放松过。
徐倾砚能猜到,文工这个级别的人一定会接触许多绝密的项目。
她进入办公室之後除非有人叫她出来,不然你很少能在办公室外见到文工。
文晨穗的存在成了照亮徐倾砚在研究所研发的一束光。
那些与她无关的人际交往丶关于他人的闲言碎语,她更加不在乎了,也不再想僞装应付。直接起身离开的勇气,是在心里想到文工时拥有的。
只要能跟着文晨穗向前走,只要能跟着她做出真东西,徐倾砚什麽都能不顾。
休假的日子如果和馀庭森重叠,如果不是很累,两人总会去东平各地方转转。
偶尔在路上听到他人谈论国防武器事业的发展,他们只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语中共鸣。
徐倾砚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对这个国家丶对这个社会丶对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民都有非常大的意义,这使她亢奋丶让她能抵万难。
这就是她人生存在的意义,这就是她想要让自己的生命创造出的价值!
然而这日子只过了半年,在一个休息日的清晨,徐倾砚接到了何岩的电话。
他是文工以前带的研究生,现在也是文工手下的研究员。
他告诉徐倾砚:文老师出车祸了。
“……对不起倾砚,我不应该跟你说这麽多的,但是早上出来前文老师和我通电话说她今天要查看你们组的报告,因为她说到了你,所以我想你应该在等待这份结果……”
“给老师家里人还有所里说过後,我就想着得给你打个电话……”
“……倾砚,你不知道你做的是什麽东西,但是我知道……倾砚,这东西太重要了,真的太重要了,这车祸……”
“不用说了。”徐倾砚急忙打断他,或许是这些言语碎片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她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何岩,我现在来医院找你。”
东平市医院。
徐倾砚在安全通道找到了何岩。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缩在角落里,无比痛苦的模样。
应该说些什麽呢?
徐倾砚想了想,问出一句:“文工现在情况如何?”
“在抢救室……”何岩从臂弯里擡起双眼,猩红的眼睛看着徐倾砚,血丝布满的眼球只传达出他的绝望与恐惧。
“倾砚……”何岩踉跄起身,徐倾砚急忙扶住他,让他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
“倾砚,我今天早上八点去老师住的小区外接她,她说她去了所里要检查你们的报告。我就在路口的西边等她,我们昨晚约好我在这里等老师的。”
“她从小区门出来後,应该过马路走到西边。然後再由我开车带她去研究所。”
“……”何岩皱紧眉头,眼里是难以置信,他语文轮次地继续说着,像是复盘,又不像是面对另一个人说话,“怎麽就突然出意外了呢?那辆车就那麽准确,都没加速就开向了老师,撞过老师後又精准撞向电线杆,然後那个司机就死了!”
何岩激动地抓住徐倾砚的胳膊,他瞪大了眼,一副不在乎这是哪里,好像全世界只有他知道唯一的真理一样。
“我知道为什麽!老师做的东西你知道是什麽吗!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做不出来!”
“徐倾砚!”
徐倾砚庆幸何岩还尚有一丝理智,知道她叫什麽名字,知道她是谁。
“你得做出来!你们得把它做出来!文老师不会有事的!我跑下车扶起她的时候她还有呼吸!她大脑还是清醒的!她让我打120然後才晕了过去!老师进抢救室前都是清醒的!”
“徐倾砚!”何岩彻底从压抑中爆发,嘶吼出最後一句:“我们一定要做出来,做出来……文老师还能出来,我们一定能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