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滴从天上砸落,在布袋上泅出痕迹。
这变天的速度,让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陈掌柜见状,着急道:“这鬼老天爷怎地突然就变了脸,方才还好好的,说下雨就下雨!快快快,用油布将牛车罩住!”
粮食不能碰水,否则会霉变,生根发芽,卖不出好价钱。
小二手忙脚乱的找油布,找了好几圈,最后结结巴巴道:“掌柜的,我们走的时候没带油布来。”
他们前两日来收货,都是烈日当空,陈掌柜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油布这件事。
“哎呀!忘了这茬。”陈掌柜抚掌,面色难看。
雨从豆大雨滴,眼看着越下越大,奚九立即道:“先退回去,别把粮食打湿了。”
“对对对!先退回去。”陈掌柜急忙道。
他们后面搭了一个大棚子,正好能够档雨,不至于将粮食淋湿。
一行人,连同着牛车,一起在棚子下面躲雨。
云州靠海,夏天的时候总是会有暴雨,夹杂着狂风,就像现在。只是一会儿功夫,这雨已然有倾盆之势,天上仿佛被豁开了一条口子,将雨水往下灌。
再加上狂风肆虐,一时间几人都被困在乡下。
“今儿恐怕是走不了了,这雨太大了。”镖局的人看着雨幕,叹道。
他们要押送粮食,这么大的雨,粮食肯定是不能上路的,若是打湿,这新米可就全浪费了,银子也打了水漂。
奚九皱着眉头,看向外面。
乌云沉沉的压在上空,外面的天变得阴沉,恍然给人一种快要到深夜的感觉,其实,这才晌午刚过,还在未时正刻。
一行人又在棚子里等了一个时辰,快两个时辰,申时都快过了,这雨还不见停,地上全是泥泞。
天慢慢开始黑了起来,已经不适合再赶路。
陈掌柜连连歉声道:“真是麻烦各位了,今夜怕是要各位在乡下的农家歇一宿,明日再回云州。”
这是突发情况,众人都能理解,皆摆手道:“陈掌柜这不碍事,不碍事。”
奚九宿在乡下农户的家里,雨水不断敲击着窗户,窗外雨声噼里啪啦,又急又快,跟催命符似的,奚九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她估摸云州也在下大雨,也不知道裴知行怎么样了。好像他还没一个人在家里独自过夜过,无论多晚奚九都会回去。
有时候奚九回去的早,能看到裴知行坐在外面的玉兰树下面。有时候回去的晚,裴知行回了屋,偏房里亮着灯,总归是没睡。
“但是再怎样,他也比我好吧。”奚九低声道。
她看着漏水的屋顶,颇有些无奈,真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奚九一夜都没睡好,天还没亮便醒了,外面竟然还在下雨!
她摸了摸被褥,都有些湿润润的。奚九翻身下床,在屋檐下面安静站着,听着雨声,看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外面到处都是雾蒙蒙的,水汽氤氲,就只能看见方寸之间,再远些,一片朦胧。
不知何处鸡鸣,众人都醒了过来,一看这雨,哀嚎不已:“这雨怎地还没停啊,下了一夜了都。”
“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别是下个几天几夜吧?那可不得水漫云州城!我们是不是要划船回去啊?”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呸呸呸!”
他们一行人等到晌午,眼看着雨小了些,商量着怎么回去。
还没等众人高兴起来,又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噼啪”一声,震耳欲聋,把众人吓一跳。老天爷仿佛要把云州这一年的雨,都在这几日,全部落完。
有农人从外面匆匆回来,披着蓑衣,奚九连忙拉住他,问道:“老伯,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众人都围了过来,尤其是陈掌柜,着急的很。
老伯抹了把脸上的雨,叹了一声:“这是发了洪涝,村子里好多地方都淹了。通往村外的桥昨夜被冲断,现在出去不去。”
“什么!桥断了?!”陈掌柜大惊。
“对,被洪水冲断了,好多地方都淹了,水到人大腿根。”老伯唉声叹气,“好在我们这儿地势高,水没淹到这里。”
他们住的农户和放粮食的棚子,位置稍微高些,幸免于难。
奚九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他们出村都是走那一条路,要从桥上过,若是桥断了,根本就出不去。
“没有别的路可以出去吗?”奚九问道。
老伯道:“倒是有一条山路,要绕路,远的很又陡峭。人可以走,牛车笨重是万万过不了的。”
“你们还是等雨停了,洪水退了再走吧,我估计还有个两三天。”
众人一时沉默,只能滞留在此处。
外面吹着风,挟着雨,迎面向人扑来。众人都回了屋里坐着,看着外面的雨,心情和天气一样阴沉。
现在到了下午,再过一会儿,天便又要黑了。
奚九皱着眉,心中跟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沉沉的。若是今晚还不回去,就两天没回去了。奚九总能想起她走时,裴知行看向她的眼神,安静的,隐隐带着恐慌和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