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仙山灵韵特有的温润:“怎么了?又……觉得不真实了?”
就是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恐惧的闸门。
过去半个月所有累积的疑惧、所有患得患失的煎熬、所有对那场雪地初逢的梦魇般的回顾,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害怕、害怕她这关切的询问也是幻梦的一部分。
害怕这艘载着他们驶向灵山这个被描绘成归宿之地的仙船——本身就是一场指向虚无的航行!
更害怕……害怕某一天,或许是下一刻,他一睁眼,所有的锦绣云霞、仙音缭绕、还有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人,都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消失无踪。
最终,他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一个人的时候?。没有绝境逢生,没有雪地相救,没有这牵动心魄的旅程。
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顾清歌的女子?。
那彻骨的北境风雪,那场耗尽他所有气力的救援,那之后辗转求医、一同踏上仙舟的种种。
都不过是他濒死前大脑疯狂编织的一场冗长、华丽、又无比残忍的幻梦!
这念头带来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比北境的酷寒更甚。
手指下的肌肤,那属于顾清歌手腕的肌肤,在他指腹无意识地加重摩挲下,传来一阵细微的、温热的反馈。
像是沉睡的暖玉被唤醒。那温度并不炽热,却异常坚韧,带着生命特有的律动,透过他冰凉的指尖,丝丝缕缕,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来。
像一道微弱却不可阻挡的光,刺破了厚重的心魔迷雾。
这触感如此具体,如此不容辩驳——皮肤的纹理,筋络的走向,骨骼的形状,还有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属于活生生的人体的温热。
这不是幻梦能模拟的虚无缥缈;更不是臆想能构筑的冰冷轮廓。
?直到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才终于确信——这不是自己臆想出的幻影,而是有温度的存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后怕、委屈和巨大疲惫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强筑的心防。
手指猛地收紧,不是粗暴的抓握,而是一种溺水者抓住唯一浮木般的、带着绝望力量的依恋。
他攥住了她的手臂,仿佛要将这份刚被确认的“真实”,这具承载着他所有救赎希望的温热躯体,死死地锚定在现实之中,永不放手。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恐惧,所有患得患失的折磨,在这份通过触觉确认的真实面前,化作了汹涌的浪潮,几乎将他淹没。
他需要抓住她,不仅仅是用手,更是用他整个摇摇欲坠的灵魂,去感受这份真实的存在,去对抗那如影随形的、名为“失去”的深渊巨口。
星河依旧璀璨,云海依旧翻腾。但此刻,对他而言,整个世界的真实与重量,都凝聚在指尖所触、掌心所握的这一寸温存之上。
这温度,是他在无边幻海与冰冷孤独中,寻到的唯一救赎的灯塔。
然而,确认的狂喜之后,那深渊般的“患得患失”并未完全消散。
它只是暂时退却,化作了更深沉的叩问:这温度,能持续多久?这真实,能握紧一生吗?
灵山,真的会是他们幻梦的终点,还是另一场虚实迷局的?他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仿佛答案就在这触手可及的血肉之躯里。
“清歌……”唐三藏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哽咽。
“我在,法师。”顾清歌轻声应道。
仅这一句,便如春风拂过冰原,顷刻之间抚平了他翻涌的心潮。
丫鬟如意动作利落,紧随其后,像只灵敏的雀儿般轻盈地跃下,双脚落在温润的青石板上,出细微的轻响。
顾清歌站稳身形,抬头望去,所有的思绪都被眼前这片只在虚幻光影中见过的圣地攫取了。
电视屏幕的方寸之地,如何能承载这真实的灵山万分之一的气势?
只见群峰耸峙,并非凡间山峦的嶙峋险峻,而是笼罩在一片浩瀚磅礴、流转不息的金色佛光之中。
那光芒并非刺目,而是温润、庄严、充满慈悲的浩瀚之力,仿佛由亿万颗细微的金色星辰汇聚而成,将整片天地都浸染在神圣的辉光里。
奇花异草在佛光滋养下绽放出难以想象的瑰丽色彩,仙禽瑞兽的身影在云端若隐若现,出清越悠扬的鸣唱。
远处,最高峰顶,雷音寺的轮廓在祥云瑞霭中若隐若现,琉璃金瓦反射着日月光华,梵音阵阵,似有似无,如同天籁,直接叩击在灵魂深处。
“天啊……”顾清歌下意识地低喃出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混合着朝圣般的激动、梦想成真的眩晕感以及面对绝对神迹的渺小感重重地撞击着她。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亲身踏足这片传说中的净土,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沐浴着这里的佛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丫鬟如意的反应则比她家小姐更加直接、更具“烟火气”。
她那双杏眼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足足三息。
然后,一声极具穿透力、带着浓厚乡音土韵的惊叫猛地炸响在寂静的圣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