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龙角扭曲生长,尖端滴落黑涎;龙爪暴涨,萦绕黑气。
通体漆黑,再无昔日神性——他彻底走火入魔。魔气冲天,涤尘居梁柱吱呀作响。
敖烈仰天狂笑,笑声癫狂:“云梦山,你敢吞她?我便毁你根基!”
他腾空而起,龙尾横扫,山岩崩裂,古木连根拔起。
龙爪撕扯地脉,岩浆喷涌如血泉;口中喷吐黑焰,所过之处,草木成灰,溪流蒸干。整座山峦在他爪下哀嚎,大地龟裂,黑云蔽日。
敖闰与龙后疾退,面色惨白。敖闰低吼:“烈儿,住手!山魂反噬,你会魂飞魄散!”
可敖烈充耳不闻。他忆起妻子初登蓬莱岛时:她依偎他怀,笑靥如花,“烈哥哥,蓬莱是我们的桃源。”
如今桃源成坟。魔龙肆虐更甚,撞向主峰,山体摇摇欲坠。涤尘居瓦片纷飞,梁柱倾颓,花园中海棠树——拓跋玉最爱的花——,根焚毁。黑烟
中,敖烈龙瞳流下血泪,每一滴落地便腐蚀岩石。他咆哮着誓言回响:“便掀了这云梦山…掘地九万丈!我也要带她回来!”父母
龙王夫妻垂泪,龙后轻抚敖闰手臂:“让他去吧…情至深处,便是劫。”山谷已成炼狱,而敖烈的疯狂,才刚开端。
而在其心脏云梦山的万丈岩骨深处,远离那正在上演神魔之怒的山巅与涤尘居的废墟,存在着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这里,是巨兽腹腔中一处偶然形成的空腔,一处连那吞噬万物的古老山魂似乎都暂时遗忘了的缝隙。
洞窟入口早已被万年藤蔓与滑腻的青苔封死,仅余几缕极细微的、带着地底湿冷气息的风,呜咽着从石缝中渗入。
洞内,是永恒的、近乎凝固的昏暗。只有洞壁某些奇异的、散着幽蓝或惨绿微光的苔藓和菌类。
犹如星辰碎屑般点缀着这片地下穹窿,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
潮湿的岩壁上,凝结的水珠缓慢汇聚,最终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滴答……滴答……”落下,在下方浅浅的石洼中敲打出空洞而恒久的回响,更衬得此地死寂如墓。
洞窟中央,一方天然形成的、相对平整的黑色玄武岩石台,便是这幽冥世界唯一的“床榻”。其上,静静躺卧着一团朦胧的光影,那正是拓跋玉的魂魄。
她几乎维持不了人形。离开敖烈以本命精血日夜温养、构筑的那具莲藕化身。
就像是剥离了最后一层护体的胎衣,将她的灵魂核心赤裸裸地暴露在这充满山魂威压的险地。
那魂体稀薄得似晨曦中即将散尽的薄雾,轮廓时聚时散,边缘处不断有细若游丝的光点逸散出来,像流萤般短暂闪烁,随即被周遭的黑暗无声无息地吮吸殆尽。
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琉璃质感,内里却非空无一物,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黯淡、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脉络。
那是维持她存在的基础魂丝,此刻却脆弱得像蛛网悬于狂风边缘。
她的面容是这团光影中最清晰的部分,却也是虚弱最直观的体现。
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眸紧紧闭合着,长睫如同垂死的蝶翼,覆盖着深陷的眼窝。
脸颊失去了所有血色,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白与透明,几乎能窥见其下更幽暗的魂质。
每一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魂体波动,都让她整个形态痛苦地扭曲一下,恍若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化作尘埃。
她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的负担,更遑论睁开那重若千钧的眼帘。
她沉沦在一片无梦的、死寂的黑暗深渊里,对外界的一切——无论是时间的流逝,还是山外的惊天巨变都无知无觉。
石床边缘,紧挨着冰冷的地面,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它叫“苔生”,一个它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名字,一个卑微得如这洞窟里任何一块苔藓的小妖。
它的形态模糊不清,像是未完全化形,又或是力量低微到只能维持一种介于实质与虚影之间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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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身高不过三尺,身躯瘦小而佝偂,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青灰色,布满了类似岩石纹理的粗糙褶皱。
脑袋相对身体显得硕大,一双眼睛却大得出奇,几乎占据了小半张脸。
此刻它正一眨不眨地、充满忧虑地凝视着石床上那脆弱的光影。
那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像蒙尘的琥珀,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缩成一条细缝,流露出本能的怯懦与不安。
它的手指细长,关节突出,指尖带着泥土的颜色,正紧张地揪着自己身上用某种坚韧藤蔓和干燥苔藓胡乱编织成的“衣服”。
苔生一动不动,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块依附在石床边的石头。
只有它那双过大的、充满忧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石床上那脆弱的光影。
它已经守在这里四日了,它几乎忘记了洞外的日月轮转。
从它在一条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边现这缕即将彻底消散的魂影,并被那惊鸿一瞥的容颜攫住心神的那一刻起,它就决定了要守着她。
恐惧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是刻在它低微妖骨里的烙印。
云梦山对弱小生灵从来不是仙境,而是充满未知危险的狩猎场。
它本该躲得更深,藏得更隐蔽。然而,当它看清拓跋玉沉睡的面容时,一种比恐惧更原始、更汹涌的东西瞬间淹没了它。
那张脸,那眉宇间的轮廓,那即使在沉睡中也依稀可辨的温婉气质,竟与它记忆中早已模糊、却刻骨铭心的影像,?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