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昭见奚九转头去,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奚九摇头道:“没。”
没过多久,就排到了她们。这个医馆规模相当大,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看诊,后院住着些病患。
奚九她们进去的时候,正听见那老御医在和自己的药童闲聊,说:“太医署的太医也不全给宫里的主子看病。”
“外面的大臣病了,有时候我们也去看。”
“您老看过哪些大臣?”药童好奇问道。
老御医抚着花白的胡须,道:“就你刚才看见那个来拿药的,靖安侯府的世子爷。”
“不过如今倒不应该称他为世子了,老侯爷仙逝后,世子已经袭承爵位,该改口叫小侯爷了。”
“小侯爷?”药童问道,“他得了什么病?”
老御医叹气道:“心病,难医的很哟!”
“什么药方都试过了,几年也不见好,人瘦成那个样子,看着都心惊。”
见奚九和宋景昭进来,老御医便止了话头,不再说些宫里的事。他看向二人,问道:“你们谁病了?”
宋景昭指了指奚九道:“她。”
老御医便让奚九坐下,又让她抬手:“我先为你诊个脉。”
奚九将手腕放到脉枕上,老御医便将三指按在她的脉搏之处,沉吟片刻:“脉象强健平稳,沉实有力,我瞧着没什么问题。”
“你来看何病?”老御医奇怪问道。
“我来看脑疾。”奚九道。
奚九解释道:“我几年前因为撞到山石,往事尽忘。如今多年过去,仍旧忆不起丝毫以前的事情。”
“想来让您看看,能不能医治。”
老御医一边颔首,一边查看她头上的伤口,确实在后脑勺有疤痕,现在还能摸到凸起,外伤早已痊愈。
“这个治不了。”老御医说话直白,不拐弯抹角。
“撞到脑袋确实会有失忆的情况发生,但都是短时间的,很快便能想起来。”
老御医蹙着眉:“像你这般,几年了也记不起来的,怕是很难再恢复了。”
奚九抿着唇,没说话。
宋景昭在一旁,有些着急道:“那做针灸或者喝药有效果吗?”
“她是脑袋里面伤了,寻常的法子哪里管用,难不成把脑袋刨开?”老御医解释道,“治不了的。”
“若是不影响过日子,忘了便忘了,难得糊涂。”
两人从医馆里出来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
奚九垂着眼,沉默不言。
宋景昭转头看她,犹豫半晌,安慰道:“奚九,你别难过,这个郎中看不了,日后我们去找别的郎中。天下之大,总有能治这个病的人。”
奚九噗嗤一笑,道:“我没难过。”
她抬眼,远远看着扬州城的湖中,接天莲叶无穷碧,从荷叶中探出来的荷花,层层叠叠开的恣意。
奚九勾着唇,长叹一口气,笑道:“或许那个郎中说得对,忘了便忘了,难得糊涂。”
刚醒来的时候,奚九有一段时间是极为迷茫的。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对这个世界更是全然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周围人是敌是友,这种极度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
让奚九觉得不安。
因此,这些年奚九在找回记忆这件事上,费了很多心力,但是命运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
如今五年时间过去,奚九在云州逐渐站稳了脚。有了自己的镖局,有了朋友,与这个世界有了链接,她的迷茫和不安渐渐消失。
剩下的,只是一些执念。
“罢了,反正也不影响生活。”奚九道。
宋景昭认真的盯着她,问道:“你当真这样想?没有勉强?”
奚九道:“我还骗你不成。”
时间倏忽而过,奚九他们一行人启程离开扬州。
来时,骡马的背上装满了货,走时便轻松许多。宋景昭进了些扬州特有的药材带回云州,不过货不多,因此他们一行人走的极快。
无论是镖局还是商队,对于云州的地貌都极为熟悉,规避了很多风险,一路上还算是顺利。
离云州城还有一天的路程,眼看着黄昏将近,他们就准备找个地方修整。
“这又是哪个富人家被山贼劫走了,真倒霉。”
在赶路的途中,镖局的人看到了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树干上,草叶上都溅着血。地上倒是没见到尸体,想来是被山贼拖回去消声灭迹。
他们应该是被洗劫一空,连马车上坠这的铜铃,都被抢走了。
只剩下四个破了的车毂,还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