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得出奇,空气都仿佛凝结一瞬,压抑,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裴知行勾唇,轻轻笑了笑,眼泪却倏忽落下:“我为什么要杀他?”
裴知行长得好看,哭起来眼尾泛红,长睫濡湿,比清冷更多一分破碎之感,犹如梨花带泪一般,令人心软。
奚九定定的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觉得连自己的心脏都闷痛起来。
可这样的心软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裴知行眼中的怨恨和冷漠令人心惊,他以极其无所谓的,甚至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因为他该死。”
“什么?”奚九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
裴知行的话越发清晰:“因为他该死。”
“他既然敢来威胁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他?我留他全尸,已经是对他仁慈。我只恨没有把他早点处理掉,让你撞见救下他,心疼他。”
裴知行的语速越发快,越发急促,甚至隐隐颤抖着。他几乎是带着恨意,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些话。
“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不会这样骂我!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会永远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他竟然想毁掉这一切。”
“那他就是该死!”
“啪——”
一记清脆而短促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裴知行偏着头,维持着那个姿势,被打的侧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的皮肤白皙,如剔透冷玉,这使得脸上鲜红的掌印,格外的触目惊心。
奚九的手垂落在身侧,微微蜷缩着,指尖发麻。
她一字一顿,分外严厉道:“你简直不知悔改。”
屋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此时院门外火光冲天,云州的知府带着云州的大小官员,各个穿着官服,神色紧张的站在门外,与云州知府站在一列的是裴实。
捕快们手持火把站在两侧。
为首的捕快用力的敲响院门,但是里面静悄悄一片。
捕快为难道:“知府大人,里面没人应。”
云州知府李司着急道:“没人应就给我把门破开!别磨蹭!”
“是!”
几个捕快站上前来,准备将门用力踹开。下一瞬,门却从里面被拉开,几个捕快收势不及,七倒八歪的摔在地上,场面颇为混乱滑稽。
见门开了,裴实一眼就看到站在正厅里修长的背影。
太熟悉了。
裴实跟在裴知行身边十几年,怎么可能认不住裴知行的背影,裴知行就算只露一只手,一个侧脸,裴实也能一眼认出来。他敢确定是裴知行,一定是裴知行。
经过两个月的担惊受怕,如今看着裴知行活生生的立在那里,裴实一下子热泪盈眶,哽咽着冲过去,高呼:“世子!”
云州知府反应过来,也急忙上前,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巡抚大人,您从中京远道而来,却受此劫难,是下官来迟了!”
院子外面的大小官员稀稀拉拉的涌入奚九这个小院子,各个脸上都带着急迫担心。人来的这么齐,连奚九在云州五年,都没见到过这么多云州官员。
这是奚九的家,奚九却站在最边缘,看着被众心捧月的裴知行。如今这个阵仗,奚九再没察觉出什么异常,那她就真是一个蠢货。
奚九甚至有些想笑。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裴知行在听见那声“世子”时,血液仿佛逆流,寒意直冲头顶,他知道,完了。
一切全完了。
他甚至来不及去管红肿起来的脸,仓皇不安的看向奚九。奚九站的那样远,隔着数不清的身影,遥遥的看着裴知行,眼神冷漠。
“世子,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裴实大惊失色,着急道。
他和云州知府离裴知行最近,一眼便看到裴知行肿起来的脸,以及脸上红艳艳的巴掌印,被吓得不行。
云州知府怒气冲冲道:“谁敢对巡抚大人如此大不敬,不要命了是吧!”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那个最先来开门的女人,这屋里最开始只有她和裴知行。
裴实也看到了奚九,他心中大骇,彻底愣住。
太熟悉了,哪怕时隔五年,这张脸还是那么熟悉。
是奚九,竟然是奚九!
她还活着。
奚九犯的是谋反的死罪,连靖安侯府都为此受到牵连。若她还活着,这在中京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院中所有人都看向奚九,奚九却面不改色,她平静道:“我打的,如何?”
“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