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行坐着,雨水沿着他的衣摆往下滴,很快就在他的脚下形成了一滩水。他垂着眼,睫毛湿漉漉的,盯着地面不说话。
奚九站在裴知行面前,看了他半晌,问道:“你冒着这么大的雨出去,可是有什么急事?”
裴知行摇摇头,哑着嗓子,低声道:“没有。”
“那你为何去城门口?”
裴知行抿着唇不肯回答。
“是为了等我?”奚九直白问道。
裴知行立即道:“不是。”
很明显,裴知行并不想跟奚九说实话。奚九也察觉出来,于是不再多问,她向来很守分寸。
不过奚九还是向裴知行解释:“本来是准备昨天回来的,但是突然下暴雨,将出村的桥冲断了,只得在村里歇了一宿,所以今天才回来。”
裴知行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嗯。”
“你一个人在家里还好吗?”
“挺好的。”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凝滞,实在是别扭又奇怪。
奚九沉默半晌,也不知要和裴知行如何交流,他这人总是很奇怪,藏着很多事。奚九便转身离开。
裴知行猛的抬眼,慌乱道:“你去哪里?”
奚九头也没回:“我去烧水,你身上湿了,需要洗个澡。”
不仅裴知行需要洗漱,奚九浑身湿透也需要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她去了灶房,里面比较简陋,平时奚九也就用来烧水,她很少在家里做饭。
但是破天荒的,奚九居然看到了灶台上没用完的青菜,已经有些蔫了,软塌塌的,想来不是今天买的。
奚九低声咕哝了一句:“没想到大少爷还会做饭。”
奚九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很快就生火,将水热好。
外面的风雨不停,云州每年夏日都会这样,有几天狂风骤雨,仿佛世界末日一般,这段时间都尽量少出门。
水烧好以后,奚九去唤裴知行,才将将进门,就与他恐慌的目光撞在一起。裴知行一直看着门口,又僵硬的低下头去。
奚九皱了皱眉头,再次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没事。”裴知行垂眼道。
他都这样说了,奚九已经不好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便道:“水烧好了,你去洗澡吧。”
“好。”裴知行低低道。
院子刚好够两个人住,奚九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
虽然是夏天,但是裹着湿漉漉的衣服仍旧不舒服,奚九直到洗了个热水澡,才觉得把那种凉意甩掉。
回到家以后,奚九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连外面不停歇的雨声的都觉得悦耳许多。
洗完澡以后,奚九去了趟裴知行的偏房。他已经换了干净的衣物,在水汽的氤氲下,脸上泛着酡红。
他安静的坐在床上,目光追随着奚九的身影。
“你许是受了惊,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便好了。”奚九干巴巴的叮嘱了一句。
裴知行“嗯”了一声。
“那我帮你把灯灭了,你睡吧。”奚九道。
“好。”
或许奚九都没察觉出来,她总是无意识的照顾裴知行。这就像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五年的时光也没办法将其磨平。
油灯被吹灭,偏房里一下子变得黑暗,裴知行的身形几不可闻的僵了僵,连呼吸都变轻了。
奚九站在门口,温声道:“睡觉吧。”
裴知行克制住轻颤的嗓音,平静道:“嗯。”
奚九没发觉异常,将门阖上,离开。
从村里绕远路,顶着大暴雨回来,一天也没怎么休息,奚九有些累。她躺上床,闭着双眼,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其实在云州这些年,奚九的生活都非常平静,无波无澜,日子一成不变。
唯一的变数,就是突然闯进她生活里的裴知行。
奚九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半夜的时候,雷声轰隆。一道惊雷突然炸响在云州城的上空,震耳欲聋,闪电划过,将半边天都照亮瞬间。
奚九一下被雷声震醒,眨了眨眼,在黑暗中静默片刻。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奚九也不知下了多久,可能中间停过,但奚九睡着了。
她醒了,就再也睡不着,闭着眼睛酝酿了很久的睡意,最后还是有些无奈的睁开双眼。
“就去看一眼。”
黑暗中,奚九的声音很低,模糊在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