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抓了抓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回拨。
听筒里是等待接听的电音,许尽欢心想,万一是老头子病危,喊她回去奔丧,这等人生大事,于情于理,她要不要勉为其难提前回趟沪市呢。
“你人在哪?”信号接通下一秒,温仲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有事儿吗?”许尽欢语气不佳,不耐烦的态度都懒得掩饰。
温仲呼吸急促几下,压着火气:“马上清明了,给我回老宅!”
许尽欢嘲弄道:“我又不姓温,没那个义务给温家老祖宗上坟。”
“你别忘了你妈也在。”温仲咆哮道,音量大到令许尽欢原本寂静的酒店房间,都产生了回音效应。
她嗤笑道:“我妈的坟是我亲自迁回南京的。沪市那个衣冠冢有个屁用。爸,你骗骗自己就行了,别拉上其他人跟你一块儿掩耳盗铃。”
温仲咬得牙齿都在吱嘎作响,他一字一顿道:“今年你回来扫墓,你苏阿姨和温帅,我可以让他们不去。”
许尽欢悬在挂断键上的手指,突兀地停在半空。
电话里,温仲沉声道:“不要讨价还价,我的让步已经最大了,温宜你识趣点。”
电话这头,许尽欢笑了,笑声随着短波通讯的信号,从四川盆地的酒店,传到遥远东部沿海的沪市豪宅。
“爸,原来这多年,你一直没搞清楚啊。”她笑道。
肆意的嘲讽笑声渐渐转冷,许尽欢拿着手机,赤脚下床,打开落地窗。
成都的暴雨还未停歇,天格外黑,像是一张不透光的大网遮天蔽日,连绵不绝的雨珠奏出的交响乐,推向激烈振鸣的乐曲高潮。
呼吸间都是躲不开的潮气,许尽欢狠心撕开伤口,袒露溃烂心底的诸多痛楚。
“第一,不回家,苏倩和温帅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根本原因。”
“第二,我妈去世后不到半年,你娶苏倩进门,但温帅只比我小五个月,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第三,温仲先生,出于礼貌我再喊您一声爸。爸爸,容我提醒,你的发妻和女儿温宜都已经死了,我现在叫许尽欢!”
温仲显然没料到,他委屈求全低声下气打电话,劈头盖脸甩来的是女儿抓着他过去的错误不放。
“你不回就永远别回了,温家的财产,以后一分都不会留给你!”他拿出杀手锏威胁道。
许尽欢:“嗯哼,都给小三儿和那个私生子吧。不用给我,我拿了还怕脏手呢……”
她话说到一半,手机里传来“嘟嘟嘟”忙音。
许尽欢瞥了眼被挂掉的电话,手指滑动,旋即给通讯里的另一位联系人拨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起得很快。
相比暴跳如雷的温仲,颜煦温和的声线,温文尔雅,对耳朵十分友好。
“这么晚打电话,遇到麻烦了吗?”
颜煦那边传来窸窣的起床声,他继续道:“今天太晚了,应该没有航班了。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我明早就飞成都。”
许尽欢还残留着未尽的笑意:“没出什么事,你不用来。什么时候得空了,打听下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