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对我说:“楚仪,帮我照顾一下他。”
“你要去哪里?现在大厅里都是警察!”
“我不出去是不行的。我尽快脱身来找你们。”
小叶半昏迷着,靠着我喘着气。他身体很凉,我的手摸到他腰侧一大片粘腻濡湿。流了这么多血,能不冷吗?
黑暗中听他轻声说:“言小姐,拖累你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清澈,在我耳朵里回响。
我问:“疼吗?”
他笑了笑。他笑起来真好看,受那么重的伤,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忽然有杂乱的脚步声往我们这边过来,他的身体一僵。我一咬牙,拉着他转了一个方向。
手电筒的光射过来,“那里什么人?”
我从小叶的肩上探过头去,不耐烦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对方有人认出了我,那道灯光被打偏了,“蠢货,那是言参谋长的千金!”
他们走了。我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小叶忽然问我:“怕吗?”
轻柔的,满怀着关切。
我还没答,景文已经回来了。
景文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我送小叶离开,楚仪,谢谢你。”
他们趁着夜色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传奇故事里的侠客。我留在原地,就像做了一场梦。
恍然大悟时,才发觉裙子上沾了血迹。星星点点,像杜鹃啼的血。
我取来一杯红酒往裙子上泼去。
之后许多天,我都没再见着景文。街上戒严了几日,警察到处抓学生,弄的满城鸡飞狗跳,学校里也是人心惶惶。一些人不见了,有些回来了,有些再也没有回来。
妈妈便没让我上学,怕我受波及。
外面满城风雨,家里的太太们照旧打着麻将,同外界几乎完全隔绝了开来。我日日坐在窗边看书,外面一片白茫茫。我想,天气这么恶劣,那些警察肯定休息了,他也一定安全了吧?
二姨娘笑我:“楚仪是在记挂着谁呢?”
三姨娘说:“不会是冯家老二吧?”
姐姐脸色又黑了几分。
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中窗子,我悄悄往下看,景文在雪地里冲我挥了挥手。
我抖着大衣上的碎雪,随着景文走上楼梯。
小楼年代有些久了,木头楼梯咯吱咯吱响,空气中有霉旧和腥臭,还有一股冰冷的煤烟味。一个衣衫褴褛的的孩子好奇地从门缝里望着我们。我冲他笑,他吓得立刻关上门。
叶家在二楼尽头,门窗上该是玻璃的地方糊着报纸。一个中年妇女打开门,朝景文点了点头,再打量了我一下。
景文问:“伯母,小叶怎么样了?”
叶太太说:“他好很多了,你送来的药很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