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回身望着他,她对他岂止动过一次心,从六年前的瑞士初见开始,又或者他苏醒後的日日夜夜。
就单单是这书房,她都还记得他抱着她靠在窗台的模样。
她垂下眼睫,说道:“闻斯臣,你知道的,我以前是喜欢你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瑞士和你结婚不是吗?”
过往那些日夜重新开了缝,她当然是喜欢过他的。
喜欢他们之间那种几乎不需要言语的默契,喜欢和他斗气丶耍赖,喜欢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宠爱。
可她也怕,怕他的狠戾和无情。
这两年,她在异国他乡,一个人拼命工作,每每在夜深想起他的时候,也总会想起沈檀和闻斯婧,想起那条沾着血的医院走廊,还有那个漫天白雪冷得令人窒息的不丹。
往事会像山风一样柔软,也会如潮水一般汹涌,不是她想逃就能逃。
闻斯臣定定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说喜欢,是“以前。”
是过去式,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闻斯臣喉头一哽,情绪沉在胸口,苦涩得发闷,他缓缓走近她,眼神紧锁,擡手握住她的手。
“可你不是还在陪我吗?”他嗓音低沉沙哑,“你都留了这麽久了。”
曲凝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陪你,是因为你为我受伤。”她打断他,“你如果不是那样,我早就回去苏黎世了。”
一言一语,像是将所有温情抽丝剥茧地拆光,只留下赤裸的现实。
她留,是为了偿还,不是因为爱。
闻斯臣真的拿这样的曲凝没有丝毫办法。
他骤然收紧臂膀,近乎蛮横地将她抱进怀里,扣住她的腰与後脑,把她整个人牢牢困在自己怀中。
“曲凝,我不信。”他低声说,声音低哑却近乎偏执,“你不能走,我凭什麽信你说的都是实话?”
她身上的温度,是他反复梦见过的炽热慰藉。可这会儿,她的身体在怀里,她的心却千山万水之外。
他强硬地抱着她,像要从她身上逼出一点不舍,逼出一点留恋。
“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爱就不爱?那肯定不是事实。”他固执地开口。
他越是用力,她越是安静。
她越是沉默,他就越是无法接受。
和她离婚,只是想短暂地放过她,但她对这种自由上了瘾,他真的无数个悔恨。
她退一步,他便前十步,她退十步,他也会追上一百步,千步,万步。
他认定了,只要他不停,她终究有一天会回头。
她是他的。
这点,从来没有动摇过。
而曲凝,早就看开了。
他们之间所谓的一见钟情,到头来就是个笑话。
她当初看上他的皮囊,他也只是逢场作戏,为了揪出那些背後下套的人。
仔细想想,也算公平。
在闻家几年,她有了孩子,有了不少钱,有了挣钱的本事,不用靠着任何人,她真的肆意妄为了。
所以,她会努力把过去翻篇。不让曾经的伤疤束缚自己,不再为任何人设限,更不会为任何人停步。
她缓缓擡手,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闻总,欢迎你下次来苏黎世找我谈合作。”
闻斯臣不语,只抱得更紧,像要将她嵌入骨血,贴近心脏。
她轻轻笑了一下,“闻总,不会这麽小气吧?我们公司现在可是业界黑马,闻总要是错过,可别後悔。”
苦涩在胸腔翻涌,他终于低下头,埋进她颈肩,“那我,一定会很後悔。”
短短的一个月,好像一场梦,他要如何甘心。
“曲凝……”他几乎是压着心跳开口,低低道,“答应我。我会努力学着追你,学着爱你。请你,一定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他说到最後,几乎哑了声音。
他也想像其他男人一样,有一万个借口和她吃饭,和她见面,而不是只靠奥利奥,只靠病床丶意外丶怜悯,才勉强地丶短暂地将她留在身边。
回苏黎世的飞机上,奥利奥窝在曲凝怀里,小小的胳膊环着她的手臂。
他一边吃巧克力,一边认真道:“妈妈,爷爷说了,你不用担心爸爸的事。爸爸那个性格专横又霸道,吃点苦头是应该的。”
曲凝失笑,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你呢?你觉得爸爸怎麽样?”
奥利奥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回:“爸爸很好啊,我喜欢他。但是如果他还想继续跟妈妈结婚……”他顿了顿,认真总结,“那我觉得他可能还不够好,因为他惹你不高兴了。”
曲凝鼻尖微酸,揉了揉他的发顶。
舷窗外,港城熟悉的城市轮廓渐渐拉远,阳光洒在云层边缘,勾出一道淡金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