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香兰细细打量着温凝,不由暗自惊叹:这小娘子活脱脱像画里走出来的天仙似的,实难想象她是给人做奴婢的,若说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娘娘,反倒更为可信。
“娘子,”季兰香一边帮着收拾,一边爽快道:“我们当家的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不容易,更何况又怀着身子,若是平日里有什麽事,尽可来找我们就是。”
温凝唇侧微弯,点点头,“谢谢兰香嫂子。”
季兰香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我瞧着你生得这般标致,便也想给你提个醒。这庄子里虽都是些老实人家,可年轻的後生也不少。
这男人嘛,难免血气方刚的,你若想图个清净,不如就说你家男人在外头跑商,过些时日就会回来。这样既全了你的体面,也免得旁人起了什麽歪心思。”
季兰香又补了句,“自然,这话说不说全在你,有我和当家的在,也断不会让人欺侮了你。”
温凝微微欠身,恳切道:“我初来乍到,又年轻识浅,实应多谢嫂子考虑得周全。”
季兰香忙不叠伸手扶起她,笑声里带点庄稼人的爽利,“哎哟,谢啥啊!同是女人,我也是有孩子的,自是知道一个女人生养孩子的不易。”
……
小院连着收拾了几日,里里外外都变得干净整洁。
窗纸新糊了一层,映着日光,透亮亮的。
杂草拔净了,还腾出一小块空地,种了几垄适季的青疏,赤根菜丶秋菘丶芦菔……
改日再去集上捉三五只小鸡崽回来,养到年下,炖汤也好,蒸蛋也罢,横竖够她一个人嚼用了。
只是一到夜深人静,温凝常被梦魇惊醒。
谢惊澜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会死死掐住她的脖颈,指节几乎要嵌进她的血肉里。
男人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说!这孩子是谁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压抑的嘶哑,
‘为何要瞒着我!’
月光泠泠地漫进窗棂,温凝抱膝坐在榻上,冷汗浸透中衣,喉间仿佛还残留着被扼住的窒息感。
四下寂静,只有秋虫在墙角断断续续地鸣叫着。
良久,她才恍惚意识到:这里不是侯府,被卖入侯府,本就是一场不该有的意外,她与谢惊澜,已如云散长天,不会再见面了。
想到这,温凝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慢慢松懈下来。
……
谢惊澜昏迷两日後方才苏醒,如今已然调养妥当。
他甫一醒来,便得知温凝已逃的杳无踪迹。
府中下人起初战战兢兢,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与温凝有关的半个字,生怕触了他的逆麟。
可这位主子自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竟出人意料地平静,既未遣人四处搜寻,也不见雷霆震怒。
他每日和往常一样,上朝丶练兵丶巡视武库……
一些胆大的婆子便开始私下嚼舌,“到底那贱婢是嫁过人的,侯爷这般身份,岂会当真将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