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宝仰着小脸,望着眼前这位鬓发银白的老婆婆,想起嬷嬷路上的嘱咐,连忙依着学过的规矩,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夕宝~给老夫人请安。”
奶声奶气的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软糯。
老夫人见跪在地上的小团子擡起头来,本欲应下便离开,目光却在触及那张小脸的瞬间凝住了。
她指尖紧紧拈着佛珠,保养得宜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震惊。
这孩子!
这孩子的眉眼丶鼻梁,怎和澜儿小时候这般相像!
身後的周嬷嬷察觉到老夫人的神色不对,以为是看到这孩子动了怒。
她慌忙往前凑了两步,双手虚虚拢在老夫人臂弯旁,想把这茬揭过去,“老夫人,晨起风凉,露气还重着呢,您需得仔细伤了身子,快些进屋里歇着吧。”
两个嬷嬷互相交换了眼色,心里禁不住转了七八个弯。
老夫人忽然轻拂开周嬷嬷的搀扶,目光依旧落在夕宝脸上,声音则转向了一旁的薛嬷嬷,“这是那柳家的孩子?”
薛嬷嬷偷眼瞅了瞅老夫人沉得像深潭的脸色,半晌才怯怯的从喉咙里挤岀一句话。
“回老夫人,是。”
夕宝今日上身套着件半新的茶褐色棉布坎肩,浆洗得干干净净。
下身是条黛色的灯笼裤,裤脚用抽绳轻轻束着,像两只装了风的小布口袋,可爱得紧。
老夫人的目光在小宝脸上逡巡,从额头扫到下巴。
见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灵动有神,
她缓缓收回视线,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淡淡说了句,“倒真是个难得的好模样。”
两个嬷嬷闻言,先是一愣,而後又都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薛嬷嬷领着夕宝正要退下,便听老夫人又道:“带孩子去厢房歇着吧,既来了,便别委屈着,让厨房送些热乎的点心过去。”
“是。”
嬷嬷连忙应声,见着老夫人这般态度,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往下落了落。
……
府内,谢惊澜抱着温凝的身影还未在廊下站定,便沉声对候在一旁的管事道:“去,把女医叫来,立刻。”
管事见状不敢耽搁,应声便往外走。
到了谢惊澜的内室,温凝被小心翼翼放置在床榻上,身上那件玄色大氅已被取下。
她靠在引枕上,唇瓣轻轻动了动,“侯爷,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不必劳烦女医来回奔波。”
谢惊澜的指尖停在她颈侧的纱布边缘,没敢再往下碰。
“你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可若让你自己给自己上药丶清理伤口,那便是双重的折磨,这种又疼又熬心的事,断不能让你自己做。”
他看着她,眸子里盛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担忧,有心疼,还有几分藏得极深的後怕。
“让女医来,嗯?”
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终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