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肯教他了,学也不是不行。
他半生凉薄,未尝与人携手同行过。
这条路,不太会走,也不太好走。
但总归要走下去的,那就从这声谢谢开始重新学步吧。
他弯腰抱起了她,“好了,哭也哭好了,人也送过了,接下来……”
“魏璋,你做什么?”薛兰漪的身体悬空,忙抓住了他的衣襟。
楼下送征西军的朝臣、宫人都看着。
她双腿拼命挣扎着。
男人身姿如松,纹丝不动。
他抱着她下了摘星楼,在众目睽睽中绕过宫墙,绕过回廊,往禧翠宫去。
“接下来,夫人就安心休养身子,将来咱们的孩儿生下来才能白白胖胖,体格健硕。”
“怎、怎么就孩子了?还没影儿的事。”
薛兰漪捶了下他的胸口。
男人轻咳了一声,笑道:“以月信推算,时至月中,夫人昨日正宜有孕。”
越说越荒唐了。
生儿育女之事乃天命,该顺其自然,岂是能推算得准的?
他真不像个活人,什么都要计算。
薛兰漪不免又哭又笑,“魏璋,这世间万般事物,难道样样都能在你计划之中吗?”
魏璋脚步微顿,一句“自然是的”凝在嘴边。
他筹谋半生,喜欢事事算计,唯这一人一事不在计划之中。
不过,他很庆幸这样的突如其来。
他望着仿佛从天而降,落入他怀里的姑娘,展开笑颜。
夕阳正好,斜照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依旧冷峻,只是眉眼间染上了再也褪不去的温柔笑意
……
秋去春来,过了三季。
至永熙元年初夏。
禧翠宫外,原本过膝的荒草被开垦成了一片百合花田。
清风拂过,盛开的花朵颤颤,向阳绽开。
花田之中,两棵栀子树的花瓣随风而动,漫天白色花朵旋转、飞舞。
与一地的白百合花,竟也相映成趣。
薛兰漪坐在窗前的书桌边,翻阅厚厚的典籍。
初晨的阳光斜照在书桌上,也洒在她恬静的侧脸上。
花瓣落在手边,像是怕惊扰了她,格外轻柔。
书又翻过一页,一只手轻轻将书抽走了。
“谢青云的遗稿自有史官整理编纂,你费这心神作甚?”
薛兰漪寻着那只手看去,一身金丝蟒袍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
魏璋显然刚下朝,连奏章都还拿在手上。
薛兰漪伸了个懒腰,“所谓读史明智,多读史书以自省,即可窥破当年错在何处,有则改之。”
魏璋随手翻了下她方才看的史书,正是关于历朝历代变法之细节。
他将史书合上,随手放在了书桌上,“不必分析了,六年前先太子变法必然失败。”
魏璋眼神笃定而透彻。
很多年前,他不懂朝政,跟着魏宣等人胡闹,自然看不出他们所谓的变法有何漏洞与破绽。
如今他在朝堂浸淫多年,一看便可窥破当初太子党一败涂地的根因。
薛兰漪却不罢休,歪着头对他笑得灿烂,“那烦请辅大人赐教,当初到底错在何处?”
魏璋长叹一声,学她的样子歪着头,眉目间还残留着朝堂上的冷峻,眼底却有笑意,“又想算计我呢?”
前些日子,她就假模假式地看谢青云的手稿,时不时向魏璋虚心请教。
为此茶饭不思,彻夜钻研。
魏璋看不过,便令史官着手整理谢青云的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