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女眷尖叫出声。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随之响起。
魏宣烧的可是盖过官家印章的文书,它代表着朝廷的威严。
轻易焚毁,等同于无视大庸律法,此事可大可小。
喜庆的气氛骤然变得肃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细微,却清晰。
魏璋的眼亦被火苗点燃了,深不见底的瞳是地狱,是悬崖。
“拿笔墨,重作妾书。”魏璋掷地有声。
身后族老听出魏璋的势在必得,缩着脖子上前,“世子,就算妾书可以重写,可程序一时半会走不完呐,不如……”
魏璋冷森森的目光睇过来。
幽寒的余光掠过卢侍郎,卢侍郎一个激灵赶紧拱手退下,准备印章籍册去了。
已至晌午,大堂中无一人敢擅动,他们必须留下来观礼。
魏璋要办的事,不是烧毁一纸妾书就可以阻碍的。
他要的,都得是他的!
四周肃静下来,一道斜阳射入,将大堂分割成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头顶上“柱国擎天”的匾额熠熠生辉,金色的光华只倾洒在魏璋身上。
他巍然而立,是镇国公府说一不二的主人。
魏宣则落入一片黑暗中,似乎难以扭转局势。
可他却再无了往常的躬谦退让。
他与他相对而立。
几乎一样的身量,眼神交汇间,已是硝烟弥漫。
今日无论用什么手段,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他都不能让魏璋娶昭阳。
他指骨微蜷,摩挲着腕上的菩提,似是在权衡什么。
魏璋的目光也悠然落在他手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书桌上,博山炉里两缕青烟交缠着,升腾着,不知谁能将谁吞并。
缠斗正酣。
忽地,一只手推开了魏璋。
魏璋未曾防顾,被推进了黑暗中。
老太君挡在大儿子面前,指着魏璋的鼻子,“你安的什么心,非要想方设法逼死你兄长?他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老太君刚踏进门就见魏璋在逼迫大儿子。
大儿子因为魏璋纳妾之事,已经错失了治疗眼睛的时机。
魏璋还要咄咄逼人,引着他烧毁妾书,违背律法。
他是非要把大儿子推下十八层地狱才罢休!
老太君越想越气,扯住魏璋的衣领,“镇国公府怎会生出你这种白眼狼?当年你卖友求荣,克死你爹,如今又夺你兄长之位,赶你亲母出府,你要把国公府毁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歇斯底里的质问声回荡在大堂中。
在场众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亲母这般赤果果的指控,但凡被人添油加醋几句传出去,魏璋不会好过。
眼下正值辅之争,老太君的话是生生把魏璋从高位往下拉。
薛兰漪站在魏璋后方,一并感受着老太君的厌恶、愤怒、疏离,独不见一丝舐犊之情。
魏璋兄弟二人不是一母同胞吗?
薛兰漪不解,但着实为一点就燃的气氛捏了把汗。
魏璋倒是平静如常,目光徐徐落在凌乱的衣襟上,“母亲失心疯又犯了,送下去看病吧。”
“我没病,你想药死我对不对,你想封你娘的口对不对……”
“娘!”
魏宣打断了老太君。
今日之事,是他和魏璋的事。
魏璋如今手握重权,想悄无声息处置老太君并不难。
魏宣不想母亲无端卷入。
可老太君也正因魏宣无端放弃医眼疾的机会而生怒,转身又斥他:“你也是一样!已经为一个女人收拾了三年烂摊子,又要为另一个女人争强好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