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敲完标题,还没来得及展开思路,一声带着嘲讽的怪笑声,毫无预兆地紧贴着他后脑勺炸响。
“呵呵……”
谢隐猛然回头,差点扭到脖子——路危行的脸,几乎就贴在他的肩膀上方,眼睛则是死死盯着他的屏幕。
这人还是这个鬼毛病,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谢隐抱怨:“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习惯悄无声息地摸到别人背后,视奸别人电脑屏幕,然后冷不丁地吓人一跳?”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在飙升。
“平日里看你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这么蠢?”路危行无视了他的控诉,再度瞟了一眼屏幕上那行刺眼的标题。
“你有事说事,别人身攻击。”谢隐被他的刻薄弄得有点不爽。
“做人最怕的,不是嘴硬,也不是心软,而是嘴硬心软,这种人,最容易被人拿捏,还落下不一句好话。”路危行嗤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谢隐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路危行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一段清晰的录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那个姓谢的,就是个理想主义的傻白甜!他处理事情的根本逻辑,就是想让你意识到错误然后改过自新,这种人最好对付了,你只要在他面前表现得痛不欲生,悔不当初,演得够真诚,他立马就心软,就上钩!他们讯安手里握着多少媒体资源?搞定他,让他心甘情愿帮你运作,翻个身,翻个红,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声音是江一舟的经纪人的。
录音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剑,把谢隐那刚刚升起的,对江一舟那点可笑的同情,瞬间扎成了刺猬。
路危行适时地按下了暂停键,挑着眉毛,看着谢隐变得难看的脸色,憋着笑意,慢悠悠地补刀:“看样子,你教他用在记者会上的那套真诚悔过的招数,他自己没怎么用上,反而用在你身上,效果拔群啊。”
谢隐明白了,那些记者的出现,不是有人泄密,根本就是江一舟自己叫来的,用来演戏给自己看的道具;而路危行非要跟着去,也不是为了陪自己,应该是收到了记者那边的风声。
路危行欣赏着谢隐精彩的表情变化,继续放嘲讽:“江一舟这辈子演技的巅峰时刻,大概就是刚才在车里骗你的时候了。”
被愚弄的屈辱和挫败感,让谢隐感觉一口气卡在胸口,无法发泄的憋屈最终凝聚在脚尖,他抬腿,狠狠一脚踹在桌脚边的金属垃圾桶上。
“哐当——!”
一声巨响,垃圾桶应声翻倒,里面的废纸团,空咖啡杯滚了一地。
这巨大的动静似乎震醒了他的理智,看着满地的狼藉,他默默地,狼狈地弯下腰,把那些垃圾一件件捡起来,塞回桶里,一股更深的窝囊感涌了上来。
“你……你哪来的录音?”他直起身问道。
路危行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会无聊到伪造这种东西逗弄你玩吗?”他手指一动,又播放了一小段。
经纪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姓谢的小子,虽然看起来精明强悍,实则就是个无脑圣母!心软得一塌糊涂,还冲动易怒,这种人,最好拿捏了。咱们叫他来叫对了,你今天的眼泪,值钱得很!】
谢隐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最终停留在黑色上,他发狠似的狂锤几下自己的脑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一边锤一边咬牙切齿:“你说的对!我就是个蠢货!彻头彻尾的蠢货!我再相信演艺圈里这帮戏精嘴里吐出来的半个字,我就是狗!”
路危行微笑着,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仿佛刚刚只是跟谢隐聊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八卦。
看着路危行离开后,谢隐失魂地坐回椅子,眼睛失神地看向前方,屏幕上那个《三年回归五年翻红草案》的文档标题无比刺眼,仿佛也在嘲笑他的轻信和愚蠢。
他一脸吃了苍蝇般的恶心,握住鼠标,光标选中,狠狠按下Delete键,这个动作似乎不解恨,他又迅速清空了回收站,企图彻底抹去这份耻辱的痕迹。
接着,他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标题是《关于艺人江一舟合同纠纷处理及后续追偿结案报告》。
报告内容没有任何关于下一步预警或形象修复的建议,通篇罗列的是如何协助各个合作品牌方,广告商,影视制作公司对江一舟发起违约追偿的具体细则,法律依据和操作流程。
甚至在报告末尾,他还用一种反讽的语气“美其名曰”:此举旨在为合作方最大程度挽回损失,维护讯安专业高效形象,建立良好合作口碑,为未来争取更多合作机会奠定坚实基础。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谢隐终将这份带着耻辱的报告通过内部邮件系统,“嗖——”一声发了出去,其中一份抵达了路危行的邮箱。
回到家后,谢隐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吃着吃着,一个之前一直被忽略的,无比惊悚的想法忽然升起,让他浑身汗毛倒立——
路危行,在江一舟的案子全程,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像个冷静的观众,而不是领导,旁观着自己如何设局引江一舟入瓮,自己如何顺水推舟致使顶流覆灭,这全程,他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
甚至,在刚才那个转折性的时刻,他还以一种“嘲笑”的姿态出现,递上不知道从哪来的录音证据,彻底斩断了江一舟的复出之路,也断送了公司从这个大客户身上继续攫取巨额收益的可能。
这太反常理了!
他为什么要站在自己这边?仅仅是为了“帮”自己出气?
他凭什么帮自己?
这不科学。
难道……这是一个更深的陷阱?
第35章突发性别检测等着我拯救你吧!路危行……
谢隐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滑向阴谋论的深渊——
路危行故意纵容甚至推动自己“搞砸”江一舟的案子,坐实自己给公司造成巨额损失,然后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地彻底开除自己?
可这也不对!
如果仅仅是为了开除自己,路危行何必大费周章地亲自跑到那个偏远的“流放地”把自己“请”回来?让自己在分公司默默无闻地“养老”,直至被遗忘,岂不是更省事?江一舟的案子,也不是非要我谢隐处理不可。
不对,江一舟的案子就是陷阱,他叫我回去,就是为了给我制造陷阱。
不对,那不如留我在边疆养老……
不对,就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