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他会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他此前从不管我下山游历,无非是认为总有一天,我会自己放弃。
而就在我准备放弃,甚至产生了这么凑合过也不错的念头时,变故却骤然出现。
说来可笑——
哥哥认为神明和佛祖都是人类幻想,可他却变成同样应为人类幻想的鬼。
哥哥认为人类死去后会归于虚无,可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处于虚无之中。
对人类而言,我不出声他们便找不到我的位置;对鬼而言,我不离群他们便分不出我的气息。
我始终被世界排斥在外。
*
冬至是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日,放在这个世界,也就是人类受难日,鬼的狂欢日。
但此时的我全然不在意地数了下钱,现还有剩余,便决定在死前花光它们,以免死后被人捡漏。
到镇上时,太阳尚未落山,店铺大多营业。
走在路上,连擦肩而过的行人也没注意到我。
我百无聊赖地想着,既然死后没人帮忙换死装束,那更应该在生前买身新和服。
白色代表着死亡与离别,所以,我应该选白色的和服才对。
但真到成衣店,我的视线却定在另一件蓝菖蒲纹样和服上。
一眼望去,像极了我眼睛的颜色,还有辟邪的寓意。
我很喜欢,便用剩余的钱买下了它。
*
我不打算在镇上自杀,于是找了个没人会来的地方,稍微收拾完,便拿着小刀思考该从哪刺下去。
先,不能刺穿新买的衣服。
其次,还要拿捏力道,最好一击毙命。
我纠结了一下,决定躺在地上,从太阳穴那刺进去,保证死得很透,就是视觉上有亿点惊悚。
刺进去那瞬间,我有些后悔,用毒药效果更好,还不会弄脏衣服。
不过,我一没有购买违禁药的渠道,二也没有额外的钱。
这样想着,又释然了。
意识朦胧之际,一个畸形的黑影在朝我爬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鬼长得真磕碜,我哥至少是直立行走且没有毁容。
第二反应是,虽然没指望和服能驱鬼,但还真是一点辟邪作用都没有。
第三反应是,我哥居然是预言家,下山前就预见我会被外面的鬼吃掉。
虽说他总挑剔我味道寡淡,但正如人一样,也有挣扎在温饱线边缘的鬼,他们没那么讲究,有口吃的就行。
我庆幸刚才刺得比较深,这会儿睁不开眼,既不用看着自己被吃掉,也不用让我的眼睛遭到二次伤害。
从呼吸微弱到停止呼吸这期间,人的大脑仍有意识。
因为我喜欢温柔的人,所以我一直以为意识彻底消散前,我想起的应是她来找我时,眼角眉梢都盛满温柔笑意的那个晚上;或是跟随苍崎先生修行的这大半年时光。
然而,此时,我忆起的全是——
“被拔头的是我,你难过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妹啦,在这种地方相似也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