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柏青试着学他,猫似的叫了一声。
廿三旦花枝乱颤,“周公子,结香弟弟可是第一次见客。”
柏青不明所以,只偷偷打量着周沉璧。
这人一身西式穿着,料子暗纹繁复,金丝眼镜挂在马甲口袋处。一张脸称得上俊美,可神色过于冷峻,让人没来由的,有点怕。
“你就是结香…”两片颜色极淡的薄唇动了动,就没有了下文。
说起这周沉璧,他可是京城“雅部”数一数二的老斗。早年“花”、“雅”都好、都捧。他出手阔绰,又真懂戏,倒还有个“周郎”的花名。
渐渐的,周围的莺莺燕燕多了。许是嫌吵闹,亦或是捧红一个,跑一个,被“戏子无情”伤了心,总之这“周郎”渐渐便只爱阳春白雪的昆曲了。
这年头,“雅部”式微,听昆曲的人连乾隆爷年间的零头都比不上,有实力的老斗更是寥寥,换个高枝儿攀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他便仗着势力,捧着几个大旦角儿,既撑了场面,又让这几个大青衣替他维系着京城的交际圈子。
廿三旦揽着柏青,又朝着旁边转去,“这是方军门。”
周沉璧身侧一位穿团花马褂的年轻人含笑道,“可不是军门,是戏痴。”
这人轮廓英朗,鼻梁高挺,凤目修长,也是一派风流韵致。
“方军门。”柏青又是一个作揖。
这人看见柏青后便撂下烟枪,一把拉过柏青的手,像是熟识般的,“怎么这样凉。”抓过去后双手捧着捂了捂,还嫌不够似的,又放在嘴边一呵。
柏青任着他握,只是没抬眼,脸扭向一边。
“这孩子爱美,穿得少,是个招人疼的坯子。”廿三旦抿着嘴笑,又冲着周沉璧道,“皮黄班的,也有昆腔的底子,学什么都快。”
周沉璧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量,留意着方军门的表情。
这局是他组的,专就是为了讨好这“方军门”。这“军门”名号是戏谑,可倒是叫开了。
他姓方名抚维,排行老二,有个顶厉害的爹。老方时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而小方无心从政,在天津做个梨园常客,最近也经常来京走动,周沉璧便有心拉拢。
俩人进屋前,他们正欣赏者一幅刚得的《快雪时晴帖》。
也不知道这军门的喜好到底是俗是雅,只能是荤的素的全招呼。
当下看,这人物倒是对柏青更有兴趣,一双凤目就没再离开过人的脸,便招呼小厮卷起冰梅纹画轴,准备开席。
这小伶确是鲜嫩,大眼睛里盛着亮晶晶的光,正是个鲜灵的小花旦。
不过不合自己胃口,周沉璧挪开眼神,他好捧大青衣。
桌上另外几人也都是贵胄,身旁也早已安排了侍酒的伶人,也都是这京城戏班子里叫得上号的台柱子。